我几乎是被柳青扯起来了,终于安宁后的生活让我的心踏实了下来,也踏实在了床板上。我忘记了我昨晚失眠到了几点,但胡思乱想结束之后我开始平静,无比地平静,就好像是小黄片儿中的疲软一样,我的心灵和身体都彻底地疲软在了床上,疲软在了这个我们即将开始新生活的住所。
威猛先生和周扬杰已经洗漱完毕,三个人看着刚睡醒的我,让我忽然萌发了一种随时可能被他们做点什么的可能性——你应该能明白,就好像是《电锯惊魂》中一样,你从一场梦境中醒来,然后几个人眼神复杂地盯着你看,我忘了《电锯惊魂》中是否有这样的桥段,但如果有的话,我就是在上演现实版的《电锯惊魂》。
我们三个人被赋予了陪柳青去见她的父亲的殊荣,这是她临时起意的决定。我飞快地洗漱,几乎用半分钟的时间就刷完了之前两三分钟才刷的完的牙。这件事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虽然还不是柳青的正式男友,但目前只有我一个被柳青认可且允许了的追求者,今天的行动关乎到以后的很多事情,如果我和柳青的关系的确会有什么进展的话,那今天就算是见父母了。不正式,但很重要。
柳青并没有打扰梅依依母女两人,她们还没有完全被我们接受,我们估计也没有被他们接受。经典四人组离开我们的新家,开始在这个被称为“难民营”的小区里游荡。柳青不知道她父亲在哪,但她急切地想要见到她的父亲。
“他每天早上八点多的时候都会在外面走走。”这句话就是柳青寻找她的父亲唯一的线索,于是我们像是侦探探案一般地,开始凭借着这条并不是很靠谱的线索追踪觅迹。
柳青对她父亲的怨恨和此时此刻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不知道她见到她父亲的时候会发生什么——父女两人抱头痛哭、冰释前嫌?又或者是柳青冲上去给她父亲一巴掌,然后再抱头痛哭、冰释前嫌?如果是我,在知道我的父亲为了活下来抛弃了我的母亲的情况下,我绝对没有勇气去见他。柳青这样的行为需要极大的勇气,也需要很宽广的胸怀。
张彪对我们挥挥手——或许他只是对柳青挥挥手。威猛先生扬扬下巴表示收到了他的致意,我们继续在这个不小的小区里游荡。我们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是知道要为柳青寻到她的父亲,而且我们中间曾经见过柳青的父亲的只有柳青一个人,我们三个仅仅只是随从而已。也就是说,如果柳青见到了还装作没看见的话,那我们今天的寻找将一筹莫展,四个人将在这件事上浪费很多的时间。
“阿青,不然去问问团座?”威猛先生吐出一口烟,用舌头把左边的脸顶起来。
“要是有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猫哥。”柳青对威猛先生笑笑,“我……我……”
“我懂,”威猛先生看着柳青,“我就随口一提,别往心里去。”
我们停在停车场边。
保时捷卡宴s前站着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他似乎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那辆保时捷卡宴s,伸手想触碰它的引擎盖,但又把手缩几厘米回来。柳青愣在原地,刚刚点燃的烟一缕缕地往上飞升。
男人忽然双腿一软,上半身扑在引擎盖上,我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在挛动。柳青用力闭闭眼,把烟拿到手里,带着我们往前走。
“柳文国!”她往前走着,忽然爆出这么三个字。
男人马上抬头,泪水把他已经有些沧桑的脸弄得更加风霜。他看着柳青,嘴唇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像是一个霍金森患者一样。呜咽的嘴唇里挤出两个呜咽着的字:
“妞……妞……妞妞……”
柳青一只手放到背上,张开。威猛先生看看她的表情,马上心领神会地把手放到了柳青的手上,接下来是我,再接下来是周扬杰。
她需要我们借给她一些勇气来面对她的父亲,她的内心已经开始退缩,她害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紧紧地捏着我们三个人的手,右手把烟凑到嘴边,又放下。
她的父亲站起来,用一种蹒跚的步态走向我们,他的表情因为痛苦和快乐而扭曲而奇怪,老泪纵横的脸抖若筛糠。柳青的手跟柳文国的脸一样在抖——或许这就是父女间的默契,她的手和他的脸抖的频率差不多。
他扑过来,柳青抬脚踹到他的肚子上——在我们所有人震惊甚至惊恐的眼光中,柳青的脚踹到了她的父亲身上。
“你,没资格……”柳青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看着地上跟我们一样震惊的柳文国,“没资格,抱我。”
“妞……妞妞……”
“我妈呢?”
“……”
“你……喝了酒就打我妈……,”柳青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个眼神里面有庆幸,有怨恨,有愤怒,有关心,“还……还要把她……”
“我……”
“你什么,说完。”
“我……我不想死……”柳文国摇晃着起身,“我想,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