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的议论声传入耳畔,季忱抬眸,望着不远处手摇折扇温润含笑的男儿,眼底的笑意渐深。
须臾后,他收回目光,将心底的怒火压下,耐着性子给众人分发胭脂。
在场的纵然不是季忱曾经的同窗,也基本都听说过季忱,当初的季忱恃才傲物,狂妄自大,如今竟然成了一个铺子的小小伙计,怎能不引起他人的奚落嘲讽?
可面对众人的奚落,季忱非但不生气,反而始终笑得温润和煦。
余小刀匆匆赶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那一刹那,心底泛起一抹心疼,她想要冲过去将季忱护在身后,却被一把折扇拦了下来。
余小刀转头,就看到了王彦之。
“为什么?”
余小刀问。
她心里其实有些埋怨王彦之。
纵然季忱坑他,让他花了这么多银子,他也不必如此戏弄季忱吧?
可她又觉得,王彦之不是这样的人!
“余姑娘,这是他的选择。”王彦之淡淡道。
余小刀盯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人,眼底的眸光一闪,那一刹那,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与此同时,王彦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季忱他太聪明了。”
王彦之叹息,望着不远处的少年,眼底带着骄傲,又含着几分心疼。
早慧必然早累!
他在十几岁,本该恃才傲物的年纪,知道了锋芒毕露的坏处,所以选择韬光养晦。
可他少年桀骜,怎能说压住自己的性情,就压住自己的性情?
所以他在锋芒最盛的时候,选择离开文德。
他去开荒,他去当伙计,他明明知道,他带着他回文德不怀好意,却仍旧跟着他回来……
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磨炼自己。
他要将自己的浮躁压下,将身上的桀骜抹去——
敛尽锋芒,不是因为害怕退却,而是为了更好的前行!
纵然这个过程很痛苦,可是他却甘之如饴!
余小刀望着冲着众人含笑晏晏的少年,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王彦之,谢谢你。”
余小刀话落,转身离开。
她知道,季忱并不希望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被家人看见。
季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那边看去,只瞧见了手摇折扇,含笑站在那里的王彦之,他冲着王彦之露出不甘示弱的笑容,而后将目光收回!
王彦之看着季忱,仿佛瞧见一只雏鹰正褪去身上的茸毛。
季忱从文德回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他站在家门前,望着从屋里透出的灯光,心里渐渐温暖。
余小刀端着菜,从锅屋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季忱,笑着招呼:“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吃饭啊?”
“好。”
季忱应了一声,刚要踏进屋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他的眸光一闪,略微迟疑片刻,踏进了屋内。
夜深人静之时,季忱从家中偷偷出来,朝着山中走去,瞧见了小木屋前背身而站的男人,男人的侧脸清冷,身上透着肃杀之气。
季忱拜师多年,虽然不常过来,可这么多年,从未瞧见男人露出如此沉重的面色。
“师父,你找我?”
“季忱,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家里的几个小家伙就交给你照顾了。”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怀中的几只鸟儿,神情沉痛。
季忱:“……好。”
“师父要去哪里?”
男人的眸光微闪,并未回答季忱的话,他走了过来,将几只鸟儿交给季忱,叮嘱道:“记住你曾经答应我的事,若非万不得已,不要在人前显露功夫,若是显露,必不能让那人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