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斯佩西四目相对，里贝尔似乎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不是刻意的进行压制，说不定会根据本能，或者内心深处的潜意识之类事物，做出一些举动或者说出一些话语。
不过，终究里贝尔还是理智的。
“说想让我做的事情，是‘养你’什么的...这已然差不多是现状了吧？”
听着里贝尔的话语，面上的期待神情一闪而逝的斯佩西，也在静默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哈？硬要说的话，现在应该是类似于雇佣的关系。作为坎普雷特家族承担我一切花销的报酬，我为你们提供精致的梅布莱恩宫廷料理～”
“...我告你哦。”
里贝尔有信心，这场官司一定是他胜诉！
“你什么意思？”
“咳，总之...既然当时我也答应了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提其他的要求。”
“提什么？不如说，我提的要求正好是你正在做到的事情，不应该正中你的下怀？省去了很多麻烦。真是奇怪，我都没有急你急什么？是有什么必须现在解决这些约定的理由？”
“...”
果然这个家伙，是不是意外的很敏锐？
而未等里贝尔找出下一个借口，斯佩西这边反倒像是失去了追问的欲望。
“其实呢，被‘养’着，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这是很久以前，有个奇怪的家伙对我说的。”
就在里贝尔对着斯佩西的前一句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时，斯佩西补了后一句，然后接着说道，
“他用到的词...好像是‘供养’来着？总之，听着也不是特别难听。想必，是因为有斟酌过话语内容的缘故。”
话语间，斯佩西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一些美好的记忆，
“他说，这个世间是不存在，只被供养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人的。哪怕是地位崇高的人，如教皇、国王、领主，他们受到的供养也必须有代价。国王需要维持国家的运转，领主也同样需要保护领民，教皇更是必须绞尽脑汁的维持住教众们的信仰。”
“所以，说到底只是比例上的不同而已。有些人受到的供养是一百，却只需要付出一。有些人则是要付出更多更多...哪怕是作为他人的情人，也需要出卖色相。甚至于，宠物、观赏动物受到的供养，也以取悦主人与客人为前提。”
“世间找不出任何一人，受到的供养的比率与付出，会是真正的一百与零。”
“所以，可以一直被坎普雷特家族所供养的我，就很‘了不起’！”
斯佩西说完这番话语之后，留在脸上的是颇为开怀的笑颜。
“这...虽然也不能说是错误的，但还真是乱七八糟...不如说，你在坎普雷特家族，也并不是完全不需要那所谓的‘付出’的吧？”
总体而言，还是为了家族。
斯佩西被送到坎普雷特家族，可从来不是因为善意或者为了让她变得“了不起”。所以，无论是坎普雷特家族还是菲尔纳家族需要她，需要她的价值的时候，她就必须要有所付出。
“是啊，我当时也只是在想着，‘这矮子到底在说些什么？’，然后，理都懒得理。不过，那家伙倒是挺难缠的。之后还说了些别的，比如那种随意的将我送到别人家的家族，以后完全可以和他们断绝关系和往来。不需要为他们做任何事情。还有...”
如理所应当的“收下”她的坎普雷特家族，也可以不当回事。
只要他还在，他一定会让坎普雷特家族，无法从她身上强制的要求那些“付出”。
斯佩西没有说出后半段的话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和一个已经想不起来了的人，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还不如将这些藏在心里，当成只独属于自己一人的秘密。
当初，斯佩西被送到坎普雷特家族的时候，倒也并不是那种刚刚才懂事的特别年幼的年龄。
只是，无论受到了多少的教育和灌输，心中也明白自己作为菲尔纳家族的一员，有些事情是无法逃掉的宿命。但真的就那么突然，那么轻而易举，那么随意的推上马车，被送到一个陌生、远离“家”的地方...
想来也是没人可以轻松的适应且接受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斯佩西当时内心中的悲哀、痛苦甚至于绝望。当时，确实是还有些矮的里贝尔，就对她说出了这番话语。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乱来的歪理？
真亏你能说得出来。
你自己知道自己都在掰扯些什么吗？
即使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起初的斯佩西自然是不屑与鄙夷的。甚至于，她还觉得那是里贝尔有什么怪癖，非要享受追求女孩子的那种感觉。又或者，对方只是在说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凉话。
嗯...压抑且陌生的环境，确实是容易让人变得尖酸刻薄。
而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呢...
斯佩西有些记不清了。
或许是发现，里贝尔在家族中立场也很微妙的时候？是发现，自己除了需要在里贝尔的“保护范围”之内外，真的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时候？
还是发现，那些用来安慰她的话语真的是不善言辞的少年，绞尽了脑汁才想出来的时候。
斯佩西，凝望着就在她对侧的里贝尔。
所以，自己发现那份力所能及的温柔的时机，真的是太晚了吗？
不过，这也要归咎于，这么多年来她与里贝尔之间，也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能称之为“事件”的过往，没有多少机会让她察觉。
又或者说，身在他人的家族之中，她这么多年真的可以过完全“无事发生”的生活，本就能证明很多事情了。
比起说是自身完全没有价值，斯佩西更愿意相信，里贝尔一直很好的遵守着自己擅自订下的承诺。
这么多年来，她能比任何人都“了不起”，一直在让坎普雷特家族单方面的养着自己，是有人在为她付出代价。
只是...
“其实我想了想。与其说，只被供养而不需要付出的人。是世间最‘了不起’，不如说是世间最废，且最榨不出价值的人。而我呢，又不想当这种废人。”
只是，从几年前起，斯佩西就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那般纯粹的“了不起”下去。
“所以...”
稍微低头积蓄了一下之后，
“所以，我觉得和你结个婚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