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赵卿欢在宋瑶的云雪居里待了近一个半时辰,本宋瑶是开口留了她用晚膳的,但想着翎竹苑如今住着一屋子的人,赵卿欢便觉得自己这个主人若是在外留膳多有不妥,左右便辞了。
当赵卿欢马不停蹄的往翎竹苑赶的时候,天边最后的一抹日光也已经完全没在了长安城中那些飞檐高宇的后面了,暮色缓降,星光稀见,一路看去,街巷中全是行色匆匆低头赶路的归家人,有些坊肆已早早的悬起了灯笼,那迎风摇曳的烛光似要将那些归家人的路照的更亮一般,在夜色中引人夺目。
因已隐隐的听到了闭门鼓的声音,赵卿欢这一路也不敢多耽搁,一口气就骑着马直奔回了翎竹苑。可是刚跑进了巷子口,远远的,她便看到了正站在宅门前提着灯笼等着自己的染婳。
赵卿欢连连拉起了缰绳麻利的让马儿慢了下来,待马儿四蹄纷沓“哼哧哼哧”得甩着长长的鬃毛停下来后她便纵身跃下迎上了染婳,打趣道,“辛亏我回来得早,你这弱不经风的站在巷子口,回头说不定都要被吹跑了呢。”
“娘子!”可染婳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眼中还满是慌张道,“阿娘来了!”
这世上,染婳只会喊一个人“阿娘”,那就是苏桓君。
赵卿欢闻言自然是吓了一跳,正想细问呢,却听染婳又道,“阿娘是下午到的,娘子,您还是快些进去瞧瞧吧,屋子里的气氛可不大好。”
染婳脸上的苦笑让赵卿欢心里一惊,想着如今住在苑里的人,赵卿欢当即就把手中的缰绳甩给了染婳,然后连句嘱咐的话也来不及说便就一头扎进了从巷子深处透出的深沉夜色中……
当赵卿欢急匆匆的跑进堂屋的时候,所有住在翎竹苑的人竟全都在屋子里,窗边站着云千素,临桌对坐的是东方旬、禾煜、裴苑和苏桓君,靠墙还站着不知为何而来的连贺。
可怜这平日里看着总显空旷的堂屋这会儿瞧着却狭窄的紧,赵卿欢刚在门口一站定,便觉得里头已没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师、师姐回……回来了!”裴苑素来就是怕苏桓君的,如今她的右手边,苏桓君正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喝着茶,裴苑说话的时候便不自觉的结巴了起来。
赵卿欢看了看冲她摆着一脸苦笑的裴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苏桓君的身旁道,“师父您怎么突然来了,事先也没同我和裴苑说一声,这大老远的,也不让咱们去接一下您。”
她一边说一边便暗中冲对面的禾煜和东方旬猛使眼色,无奈东方旬是干脆闭目养神在那儿装深沉的,而禾煜对着她则又是耸肩又是挤眉弄眼的,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赵卿欢瞪了他一眼,正准备收回视线,却听“哐当”一声,苏桓君已搁下了手中的杯盏,缓缓的开口道,“我本是来办急事的,却想不到长安城里已经发生了翻天的变化了。”
苏桓君话音刚落,赵卿欢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连带着裴苑也跟着跪在了一旁。
众人见状,坐着的纷纷起了身,站着的也开始挪了步子,眼前这般情况,若再继续旁观下去,礼节上也是不妥的。是以站在最靠近门边的云千素便冲大家使了个眼色,然后最先出了堂屋。
外面夜色正沉,染婳正小心翼翼的在廊子下挂着灯笼,云千素站在廊子上等了一会儿,待连贺、禾煜和东方旬挨个儿出来了以后她便上前一步轻轻的合上了堂屋的门扉,将苏桓君略见严厉的声音悉数留在了屋子里……
可就在云千素关好了门,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的时候,禾煜却突然站在她的面前笑道,“素素,一会儿还摆膳么?”
云千素一愣,想到傍晚的时候禾煜和东方旬从外头回来,一见到苏桓君那顿时变了的脸色和与她打招呼时那恭敬谦卑的口吻,便想着三人以前肯定是有什么闹的不太愉快的事儿,便嘲讽道,“只怕一会儿你都要被扫地出门了,更不要说晚膳了。”
禾煜闻言撇了撇嘴对东方旬抱怨道,“啊呀,早知如此就应该在西市吃了汤饼回来的。”
东方旬依旧的面色无波,只抬头看了看天色,似自言自语道,“不知一会儿出门还能不能寻到邸店。”
“某知道这巷子出去再往南一些就有家邸店,东方兄若是有需要,某一会儿可以顺路带你们过去。”就在东方旬犯愁的时候,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连贺答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