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合围，把史思明困在了一处。
艾丽娅正在看舆图，顺带处理一下军中的事情。
最简单的一个事情，就是关于宦官监军的死。
李亨知道有这个监军，但是也不知道——他知道李辅国按照他的意思派人去观军容，却没料到这么找死。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李亨是真的只是派人去观军容，抚慰诸节度，纯粹当个眼睛，不带嘴巴的？
毕竟大军在外，一点情况都不知道，那也太不合理了。
李亨觉得自己这个好妹妹，在这方面还是可以接受的，又不是干涉她作战。
很显然，他没想到张皇后和李辅国联合起来，会派遣出这么一个傻缺。
艾丽娅把他砍了祭旗，但是这事儿你不能跟皇帝说。
这话没法说——皇帝啊，你的监军被我宰了，然后我打赢了，你夸夸我？
“就说李朝恩作战勇猛，为报皇恩，不避矢石，身先士卒，不幸身亡。”
正在看舆图的艾丽娅头也不抬：“毕竟利用了一阵，他倒也不算是全然无用。”
要不是对方这么配合，史思明未必肯信。
“是，儿臣这就去给陛下回信。”
广平王李豫拱手应下，本打算离开，但是想了下，又折返回来。
“母亲……”
“什么事？”艾丽娅抬起头，把一个小小的旗帜，放到名为『鹿桥驿』的地方。
“关于魏州失陷一事，河南节度使崔光远卿，该如何处置？”
“崔光远是奉我命行事，魏州陷落，盖以诱敌，不过他确实是不适合当一镇节度。”
艾丽娅想了想：“着他回京吧，加恩封赏，让张镐回来，接替河南节度使。”
张镐是能打的，虽然比起李嗣业、鲁炅之类的差一点，但也算是知兵。
如今的河南河北还没彻底收拾干净，需要能镇得住场子的，文官怀柔还在更后头。
“陛下之前，担心我们作战兵力不够，派遣了神策军来助阵。”
“神策军？”艾丽娅微微挑眉：“看来李朝恩一死，李辅国就害怕了啊……神策军指挥是谁？”
“神策军节度使，如今是卫伯玉。”
“嗯……让他来当我的亲兵吧，把神策军也带到我中军大营这边来。”
说着她又望了眼轻松了不少的李豫，抬起手里的长杆，轻轻敲在他的肩膀上。
“你是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怕区区一镇禁卫？”
“……儿臣知错。”
“记住，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之前考虑事情，你能把河南节度的事情放在神策军之前，我很高兴，但是你居然害怕神策军，我很不高兴——你要记住，李辅国之流，依附的是皇权，而皇权的根源，不在政斗，在天下民心。”
“儿臣记住了。”
“不过民心确实是缥缈的东西，你看不见抓不着也很正常。”
艾丽娅想了想，把长杆放下：“走吧，去见见这个神策军节度使，卫伯玉。”
广平王李豫不明所以，艾丽娅看着他这样子，不免叹气。
但她还是把事情掰开了跟这个傻大儿说清楚：“你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有多少兵马？”
李豫先是一愣，随后一惊，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母亲恕罪！儿臣知错！”
“你错在哪里了？”
“儿臣……儿臣不该染指兵权……”
“不，反了——你错在一点兵权都没有。”
艾丽娅摇了摇头：“未来的皇帝，一点心腹禁卫都没有，你连长安都管不住，怎么管天下？”
“……”
“起来吧，神策军虽然一般，但卫伯玉这人也算忠勇，可堪一用，合该为我儿臂助。”
卫伯玉，在李隆基天宝年间，就已经入伍从军。
而且他还是在安西地区积累的功劳，边功一直累积，升迁到了员外诸卫将军。
李亨称帝之后，召集兵马勤王，卫伯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想要更大的功名，所以回到了长安。
如果不是艾丽娅横插一脚邺城之战，在九大节度使攻打邺城不成，兵败离开之后，史思明还要打长安。
那个时候史思明终于打赢了一次李光弼，而李光弼赢了一辈子，那一次却差点把大唐都输了。
正史世界线的上元二年，也就是公元761年三月，叛军兵分两路进犯长安。
而陕州，再一次成为双方交战的第一线。
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带前锋部队走北路，史思明自己亲自率主力部队走南路。
两路大军一前一后向陕州进发，史思明先行。
初九日甲午，史朝义大军进入到陕州以东的礓子坂，而时任神策军节度使的卫伯玉，带兵把住了要路。
唐军居高临下放箭，叛军暴露在坡下，没有遮挡的地方，很多人都中箭了，队形散乱。
紧接着唐军的骑兵从四周丛林里冲了出来，把叛军杀得大败。
史朝义收拢了残军，稍作整顿，又接连发起冲锋，却都被卫伯玉击败。
眼见着无法突破礓子坂防线，史朝义只能放弃北路，将部队撤到了南路的永宁。
而鹿桥驿，本该在这个名为『永宁』的地方，也就是后来的河南洛宁县。
艾丽娅之前还奇怪，鹿桥驿在崤函道上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是想了想，正史里面还没有李承恩呢，特异点世界线生造一个驿站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估计原本驿名不是这个，然后被神秘力量改了名，才有冥冥中这么一说。
如今又是鹿桥驿，又是卫伯玉，艾丽娅当然要去看看。
没有了疆子坂一战，也就没有了功劳，卫伯玉就没办法以功迁右羽林军大将军。
没有这份资历，他就没办法转四镇，最后担任北庭行营节度使。
不过按理说神策军节度的身份是在北庭行营节度使之后，大抵因为李嗣业还活着，所以跳过了吧。
艾丽娅见到卫伯玉的时候，五千神策军正在被——包围。
没错，说起来或许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五千神策军，被两万安西军、四千玄甲重骑，牢牢地盯在最中间。
安西军对大唐毫无疑问是忠诚的，忠诚到不远万里跑回来勤王。
但是这种忠诚，在选择李亨或者李虫娘的时候，大概他们还是选择李虫娘。
或许是因为李虫娘亲临一线，也可能是因为李虫娘从鬼门关救回来了他们的将军。
亦或者，是艾丽娅把苏定方的那把白玉弓，改了弓弦之后传承给郭昕，郭昕又加入安西北庭阵营，有了传承。
卫伯玉本身就是安佡西边军出身的，对于这些老战友的实力更是再了解不过。
双方立场有微妙的不同，他也不敢和对方较真，只能是闷着头等待发落。
至于说为什么李承恩也来——要不要问问李亨都对李隆基干什么了？
李承恩可以说如今的大唐境内，对李隆基最忠诚的大将军，甚至没有之一。
也就他不在长安，不然李辅国敢刀兵遮道，惊扰圣驾？
他不得当场就把李辅国的脑袋给拧下来……
高力士是干什么吃的！
陈玄礼这个龙武军的大将军也确实是老了，难堪大用！
当初得亏李承恩在潼关外战败，无奈去到了郭子仪李光弼那边。
要是他在马嵬驿，陈玄礼未必能够和李亨合作，兵变逼迫李隆基。
如今要不是战事未平，他立刻就要返回长安护卫李隆基左右了。
作为神策军的指挥，于情于理卫伯玉都该是李辅国的人，不然李辅国也不会放心让他统兵。
李辅国上一个派来的人刚被弄死，他要不是带着一军人马，还带着皇命，怕又要出什么‘意外’了。
“大帅来了——让开！”
“大帅！”
“大帅——”
“嗯……”艾丽娅走过人群，她今天没有着甲，而是一身素服。
如此姿态实在是过于闲适，看起来和军营里颇有几分格格不入。
“你叫卫伯玉？”见到面前这个神策军节度使，艾丽娅绕着他转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