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点着白纱球的婚车上，衣冠楚楚的男孩和穿戴婚纱的女子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
“三千条戒律啊，阿波尼亚……对你还真是在意。”
“不应该说是狠毒吗？”沈凉挥手把她的烟圈散去。
“狠毒？不，你不明白阿波尼亚。”布兰卡看着她，美丽的眼瞳里似乎有着莫名的情绪闪过，“就像你不明白我一样。这十年过去你成熟了很多，但是你仍旧看不懂人心……不，就算是人类，很多时候也看不懂人心。阿波尼亚比我们都要深爱着你，只是你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为什么。”
“因为你，娃娃，你永远不能有私心。”布兰卡说，“你是逐火文明的孩子，你是全人类的希望，你应当公平的看待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每一种力量。你不可以有私心，你背负的东西不允许你有私心。”
“真意外，我居然从一个律者这里听到我应该拯救世界。”
布兰卡笑了笑，“然后说，是啊，回到正题吧，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陷入梦境，又为什么不戳破它？”
“事实上从你在机场见我的第一句话是‘逐火之蛾’时，我就知道我已经身处第八律者的梦境里了，毕竟你没办法抹去我的自主意识。但是，我也同样知道，如果我在基地之外就被拉入梦境，只有可能是律者转移了阵地。也就是说，律者就在我身边。
“那么我要做的并不是逃离，而是在梦境中寻找谁才是异常点，换句话说，谁才是掌控梦境的人。
“事实上精神系融合战士我见过不止一个，所谓造梦，必须依靠做梦者的意识构建，而因为无序的意识过于光怪陆离，光怪陆离的梦反而容易醒来，所以必须有造梦者赋予梦境运行的逻辑。这就要求造梦者的意识也进入梦境，通常情况下，会特别化身为梦境里的某个人。
“而我既然被造梦者看重，虽然不明白理由，但我猜她必然会尝试接触我，所以我锁定为身边人。
“一开始我并没有将目标放在你和帕朵身上，因为你们对我来说太熟悉，很难伪装，一点不相似就有可能让做梦者潜意识察觉不对从而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风险。并且实际上你也毫无破绽，表现的和我记忆里的布兰卡一模一样，我当时认为哪怕你能看我的记忆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像才对。”
布兰卡抚摸着自己肩膀上垂下的蓝发，笑容恬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进梦境两个月的时候你趁帕朵出去大采购时把我按在沙发上，是在观察我的反应？毕竟律者也可能是未经人事的羞赧小姑娘，而布兰卡在逐火之蛾时就已经和你有了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
“你表现的很完美。”
“你说的是我既表现出来了对娃娃你示爱的欣喜，又表现出来对痕还在基地内部奋战我却和你风花雪月的愧疚？”布兰卡静静的看着他。
“这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很难把控，我不相信律者做得到，所以我相信了你。”
“不，其实女人是一种很绝情的生物，你说喜欢我的那一天我连和痕的离婚协议都起草了。对，就在那次痕加夜班，于是拜托你你陪着我看了一夜电影，你看着看着忽然说从爱莉那儿学会了亲吻，想和我试一试的时候。”
她笑了，“真是莫名其妙，看到电视里的男女主角亲吻，就想和我也试试……娃娃你那时候一直这么懵懂可爱，但……我不懵懂啊。”
“我知道你说的喜欢其实只是从爱莉和伊甸那儿食髓知味，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在无限实验所和你一起生活了三年，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越来越惹人怜爱，三年时光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为了防止这件事我才特意远离你找了痕组建一个健全的家庭，可你说出喜欢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完蛋了，什么家庭什么孩子什么未来我都想不起来了……娃娃你真是一个罪恶的源头啊，只要你看我一眼我的人生就彻底崩溃了，我就像只能依靠你才能活下去的槲寄生，上帝为什么要生出你这样的恶魔呢，被爱的恶魔之子啊。”
“够了，不要用布兰卡的口吻和我说话。”沈凉低声道，“你终究不是布兰卡，你说的这些恰恰正是我起疑的原因！布兰卡不是一门心思沉溺情爱甚至沉溺在我身上的人，她和你不同，完全不同！”
布兰卡居然扑哧一声笑了，沈凉没理解她在笑什么，只好继续说。
“无论如何，布兰卡是逐火之蛾的研究员，是梅比乌斯的助手，将一生都奉献给人类文明存亡事业的人。情爱在她心里从不是第一位，无论是她的丈夫，还是我。即便痕死了，即便逐火之蛾灭亡了，她也会抹去眼泪积极参与新逐火的建设，以及我。”沈凉冷冷的说，“我是人之子计划的实验品，无论布兰卡多么依恋我，也不可能将我藏匿。我本身就关联着逐火之蛾至少四个计划，我对联合国重建新逐火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确定我是律者啊。”布兰卡摇了摇头。
沈凉原本是很坚定的，现在却忽然感觉情绪有些压抑。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克制住对律者的怜悯和同情，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律者精心设计的梦境，但果然，面对布兰卡这张脸，他还是硬不下心肠。
没有人能面对自己的爱人悲戚的面容，这个已经朝夕相处十年，穿上婚纱，已经准备嫁给你的……女人。
“尽管是在梦里，但现实世界的一切在这里也能复刻。”沈凉慢慢的说，“十年的时间，如果你读取了我的记忆可能忽略我的这个能力，这个能力没有报备给逐火议会，只有少数人知道。我能融合任意生命的基因，包括律者，融合后，我甚至能联系上虚数空间，通过基因的相似性欺骗崩坏，窃取律者的权能。”
布兰卡惊愕的看着他。
“掌控梦境，修改意识的第八律者，你的力量之源，律者核心，已经染上我的颜色了。”沈凉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从未防备过我的掠夺，整整十年。而现在，只要我想，律者核心就是我的。”
布兰卡的表情终于变色了，她先是抚摸自己的心脏，又似乎做出了什么尝试，最后发现什么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