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弗里德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整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资料。
这些浩如烟海的档案全都是帝都血夜之后搜集到的,这当中很可能连千分之一的有用东西都没有,不过显然约阿希姆是指望从这里面找到点什么的。
所以齐格弗里德会亲自来负责这件事——他要确保约阿希姆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事实上也只是找个地方待着而已。
这段时间里,战斗声距离皇宫愈发的近了,甚至时不时会有小股的帝国军能趁着夜色摸到附近射几箭。
显然,教国军和精灵构筑的防御线正在崩坏,并且每况愈下。
约阿希姆的精神状态也愈发的不稳定了,他现在似乎以拷打皇帝之前的侍从为乐,因为齐格弗里德经常看见有尸体被抬着扔出去。
咚咚咚。
“进来。”
齐格弗里德头都没抬,不过对方的声音让他第一时间摆好了表情。
“是我,齐格。”
“法芙娜?你怎么不呆在房间,到这里来了?”
男人诧异的询问,赶紧将自己的大衣罩在了法芙娜的身上。
“这么冷的天,怀孕了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也是一样的。”
女人感受着身上的暖意,只觉得幸福近在眼前。
她抱住齐格弗里德,将嘴凑到了男人的耳边,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轻轻说给对方听。
“冕下说——时候到了。”
齐格弗里德眼中一道精芒闪过。
“是......我们逃离这里的时候吗?”
“没错,冕下让我自己做好准备——显然就在这一两天了,齐格,你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吗?”
男人也紧紧搂住怀里的妻子,两人亲热的抱在了一起——
但其实,这样的姿态,是看不见互相的脸的。
“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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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存片刻之后,法芙娜便离开了,齐格弗里德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平静的就好像法芙娜没来过一样。
周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因为皇宫头顶那艘巨大战舰的缘故,所以只能从远处的亮度来分辨时间。
齐格弗里德将手里的报告写完,塞进信封,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回家之前,他将手里的信封交给了这里的守卫。
“明天我会偶感风寒,如果陛下询问,你就把这个交给他。”
守卫接过信封,点了点头,将信封贴身放好。
他注视着齐格弗里德消失在走道尽头,然后收回目光,安静的等待着交接的时候。
齐格弗里德拎着一瓶酒,回到了自己的“家”——其实就是约阿希姆找个个偏殿拨给了齐格弗里德居住。
晚餐的香气比任何一个晚上都要浓郁得多,似乎女主人是要举办宴席,做出了丰盛的美食。
“亲爱的,你回来了?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开饭了——我想,今晚即便奢侈一点,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法芙娜的声音从不远的房间传来,那是被改造出来的厨房。
“你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特意带了一瓶酒回来。”
齐格弗里德脱下自己的外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轻松愉悦。
啵的一声,瓶塞打开,他为自己和法芙娜各倒了一杯酒。
女人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进了大厅,放在餐桌上,然后欣喜的做到了齐格弗里德的对面。
“我们的愿望,终于要能实现了。”
“是啊,终于能实现了。”
齐格弗里德微笑着端起酒杯,和法芙娜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尝尝看,食物的种类还是有点少了,不过我——”
剧烈的咳嗽响起,紫黑色的血液随之喷溅在了女人面前洁白的餐盘上。
她的表情带着一些疑惑,似乎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随后身体传来的痛楚与反应,激活了她尘封许久的记忆。
“蛛......网?”
“是啊,【蛛网】,在我们毕业的那一刻,由老师亲手分发给我们的,用于自裁的毒药。”
齐格弗里德幽幽的说道。
而法芙娜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她的脸摔在被血液覆盖的餐盘上,两侧的刀叉依然整齐地摆放在那里,一双失去光泽的眼睛,无神的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齐格弗里德。
作为帝国情报局久经检验的杰作,【蛛网】的效果之好,起效之快,会让每一个服下的人都来不及打出差评。
“我一直很讨厌这个名字,因为这让我有一种永远逃不出去的感觉——所以我拼命地向上爬,想要做一个能掌控蛛网的蜘蛛。”
“可是直到发现你背叛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从来都不是蜘蛛,也无法成为蜘蛛——我只是一只被越缠越深的飞蛾的罢了。”
齐格弗里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虽然唯一的听众也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依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说起来很奇怪,我其实一直都不觉得,我真的会为了帝国献出生命——毕竟你能指望一个孤儿,在经历了那么东西之后,除了自私之外,还能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呢?”
“我曾经以为,你是唯一能让我不那么自私的人——但是直到那一夜之后,我意识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他狠狠地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溢出的酒液浸透了他的领口和胸前,宛如血液绽开的花朵。
“就算你是从小被教国养大的,那我们之间相处了多久!多久!二十多年!那可是二十多年!那是几倍你在教国长大的时间!”
“你明明可以坦白的,早就可以了......你知道的,我一定会全力袒护你,我一定能有办法保住你,最后也不过是被开除流放罢了!”
“——可那不是我们最想要的东西吗!”
男人双目赤红,盯着坐在对面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无人应答。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慢慢消失,齐格弗里德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你到底爱的什么呢?我?可你背叛我的时候,毫无犹豫。教国?可你说要逃走的时候,满面喜色。”
“告诉我,法芙娜,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依然无人应答。
齐格弗里德也不再喝酒,他取过一块肉排,拿起刀叉,细嚼慢咽起来。
泪水,无法控制的顺着眼角滑落。
很好吃。
——因为法芙娜一直都记得他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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