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鸥若一听,不禁笑出了声:“倒也是稀奇了,平素人上人的滕王殿下竟也想着同我这样的人道歉,这么看的话,我倒是该高兴才是,可为何我心里头并没有那么舒坦呢?”
说着,苏鸥若把自己的眼睛望向眼前这个人,再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时隔半年之久,眼前这人仍旧是当初她在造船厂讲学堂见到的那个模样,只是现如今比起此前来没那么冷酷,无论是眼神亦或是言谈举止都透露着些让她心暖的温度。
然而,真正细究起来,似乎这大半年来的情愫更像是一个圈套一个让她心甘情愿被他诓骗来京城当做工具、当做诱饵的圈套。
思及此处,苏鸥若心头绞疼得厉害,虽然鼻头发起了酸,晓得眼泪大抵快要不听话的湿润眼眶,但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像极了她素日略有些倔强的性子,深吸一口气道:“王爷不说也无妨,横竖也不过那几句话,道破与不道破又有什么干系呢?”
说着,她便抬手抹了抹鼻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朱瞻垲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微微蹙眉地喊住了她。苏鸥若闻言略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转身去看他。
“你误会了!”朱瞻垲思量了好一会儿,在她头顶开口道:“我并非不愿把话同你说明白,只是事到如今竟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从何说起?”苏鸥若挣脱开滕王的手,又万千走了两步,又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我先问你,当初为何选中我进这批学匠又是为何将我带进这京城的?”
朱瞻垲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如实道:“当初你在讲学堂上一鸣惊人,在都水司连京里头来的大师都敢顶撞,甚至于被那些个男子抡起拳头打算揍一顿都不说违心的话,实打实是个耿直刚正的性子。圣上在朝中被老臣牵制,继续一人或几人帮着转移这帮老臣的注意力,况且你也并非不学无术之辈……”
说到这儿,苏鸥若大抵也明白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脸色又寒了不少,继而又问道:“你带我来京里也是圣上的安排?如今面了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几个?即日便带着我们上朝堂同那些老臣对抗,继而如你们所愿地成为众矢之的,好帮着你们掩那些人的眼目重启新一轮大航海?”
苏鸥若想来不蠢,话说到这儿,她自己也能推断出自己现如今处在什么位置,以及接下来会面临的处境。
滕王没有开口,上前几步走到苏鸥若跟前,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似乎一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见他这么看着自己,一副默认的神情,苏鸥若的心顷刻间似沉到了海底。
“滕王果真是个坦荡人,就连利用旁人也能如此坦荡,实属不易!”苏鸥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闭上眼,两行泪流了下来,苏鸥若从来不是悲天跄地的性子,这两行泪足以证明此时心中的痛楚。
见她流泪,朱瞻垲顿觉心痛难当,抬手将她拉至自己怀里,道:“……不错,当初硬生生地将你拽进造船厂当了这批学匠确实别有他用,并非只是扩充人选。可现如今却事与愿违,我什么都算到了,就连圣上见着你们几个时会是什么神色、大抵会说些什么话都估摸到了,却唯独漏了一样东西,一样极为紧要的东西……”
朱瞻垲说着,声色中慢慢地暗沉下去,沙哑的语气中夹杂着些悔意。
苏鸥若就这么躲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却也没觉出温暖,冷笑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东西比圣上的旨意更为紧要的?……”
“有!”朱瞻垲急急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