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星移9
数日之后，曼殊纳妾，又恰逢他生辰，因此开大宴，同众人娱乐。
他已有了许多女人，又一时心血来潮地要新娶又一个新欢的女子，他这一念，瞬时给宫中的平静增添了喜气。
此后，抱怨的，祝福的，惊讶的，嘲讽的……各种迥异言辞充斥阿修罗的境地。
都说曼殊是风流成性的男子，对于女色，他表现出了有别于映玠的乐趣，他热衷各色女子，夜夜笙歌后总有佳人陪伴。
这一回，他亲自写下请帖送上，邀我赴宴。
大抵他是重视这一个女人的。
我驳不了他的情，纵然有诸多不愿，也就顺了他的美意，在吉祥时候去往开宴的宫中。
仍是严寒天气，这里的宫人在广场上烧起巨大火盆，用粗壮树木作为燃料升起冲天火焰，于是，整个宫殿也就笼罩在一片炙热狂放的欢愉气氛之中。
曼殊站在宫殿最高处，眼眸锐利洞穿一派莺歌燕舞，围绕在他周围的尽是能歌善舞的阿修罗男女，喝下美酒，肆意纵欢。还有他新娶的美人，红妆妖冶，坐在他身旁，含蓄地笑靥如花。
我在众人身后，与他遥相对视，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正是这样的光景。
那时他立于众生之上，正是壮志凌云时。
今日，曼殊推却了祝福他的众人，刻意滴酒不沾，处于一种冷静的状态，直到宾客尽兴而归。
我旁观他与他的妾，他们之间，几乎不语，如同不相识的人。
那一个女人，仪态端庄地安坐，应酬不相熟的人，即使曼殊再是冷漠置之，也谦恭地对待那个位于王座上的男子，迎合他的趣味，极尽本分。
芬昙说，曼殊的风流众人皆知，他有数不清的女人相伴身旁，然而对谁，又都是疏远的。
我与他，隔着放眼一望的距离，我却异常懂得他，至少这一刻，我懂得了他的寂寞，他**色相的背后，那被失落光照的心想。
当这一场宴席临近尾声时，曼殊背着手，从高处走下，行至空旷处。
两旁有在身上绘满草木，装饰奇异的男子身材修长，容颜艳魅，在火圈中央起舞。野性的男子，身材健壮，露出大截深色肌肤，放浪形骸地歌舞寻欢，尽显阿修罗张扬极乐的本性。他们无忌邪君，贴着曼殊的身舞动曼妙身姿，对他唱出香艳的歌词。
这正是阿修罗最常态的快乐。
有男子点燃烟花，冲天火花在夜中绽放亮色。
曼殊仰望天空，冷落了他身后，新娶的妾。
他的喜庆夜，他不减一丝愁虑。
那一名女子，在他身后，无声地含笑，淡洁容颜隐没于一场夜色当中。
她像极了忍默的曼陀罗，无我得令旁人愧疚。
我在烟花灭去时转身而去。
繁华已盛极，就不必看完整一出烟花过后的空洞。
今夜，可是曼殊的花好月圆夜，当喜新厌旧成为了习惯，一场场新的情爱际遇总能填补失落，宽慰郁结。
我缓步走过灯火通明的楼台，看一眼室内狂欢后行迹放浪的男女，众生沉睡。
映玠，明月当空，你在哪里？
我越来越觉得软弱，等待得久了，念想被理性吞噬，我陷入深邃的悲观之中。
很多时候，冥性已预见了结果，却偏不死心地要亲眼见到最终的定局。
纤尘，我见你心思深沉，尾随你至此。
我蓦然回首的刹那，只见是曼殊，是他，已褪下华服，一身素色长衫，在洞房花烛时离了新欢的佳人，行至静谧处，与我相视一眼。
地面上积雪未化，凝结成冰，冰面反射月光，形成星星点点的幻影。
他走近我身，步态永远那样优雅而缓慢。
我不禁对着他笑了，最是落拓时，他在陪我，“本是你的新婚夜，为什么，要出现在此地？”
他说，“又是一个新婚夜，我历经得多了，已失了情致，因此，败兴而来。”
曼殊，你可知，是那一个女人祈盼已久的良辰美景时。
曼殊发出声轻微得接近了似有若无的叹息，“我未能随她心意而勉强了自已，我随心所欲，绝不负我。”
“大抵我是要辜负许多人的，我要的此生尽兴，容易伤到善良的旁人。”他解下披肩的长袍盖在我身，继续在说，“我是不懂得权衡的，是非，取舍，明晰在目，想要的就取得，不要的就遗弃，自在，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