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这是沉浸式视角，我的我的。”
菲茨洛克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顶，举起话筒念了声：“拉远镜头。”
一瞬间，众人爬升到了云端，这次倒是没人做出“抵抗”，但一个个都像喝醉了酒似的不自觉地东倒西歪起来，仿佛在玩vr游戏……
不，这比vr刺激多了！
但这样一来，脚底下交战的双方就像是蚂蚁打架，而且是快进式的，仿佛伴随“春去冬来、时过境迁”的旁白在看动物世界中的延迟拍摄画面一样，一点儿也没了刚才的感觉……
直到一道黑影从大雪山的方向飞了出来。
那是一头龙，一头货真价实的巨龙。
也许是为了让众人看清楚，菲茨洛克特意调慢了观察的倍速，让那条龙恢复到正常的飞行速度。
巧的是，众人与龙恰好位于同一个高度，于是它几乎是擦着众人的脚底板飞了过去，可以看到这头巨大而美丽的生物身上合金似的鳞片，每枚都呈现冷冽的黑色，被擦得光亮，整齐地镶嵌在龙背上，在阳关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泽。
它似乎敌我不分，双翼带动的气流将一众双足飞龙刮得东倒西歪，但后者却完全没有恼怒，而是一副惶恐的样子。
“吼——”
它发出一声怒吼，那些原本和双足飞龙纠缠在一起的漆黑的蝙蝠、血色的飞蛇以及它们死后被重新控制飞起来的破败尸体被一道威力可怕的冲击波狠狠撞碎，孱弱的身躯瞬间凹陷、崩解、四分五裂，被卷着向后飞去。
一瞬间，龙的正前方便荡开了一片空地，它双翼合拢，朝着下方的战场猛的俯冲下去。
这个过程中，它脖颈以下的部位开始亮起暗红色的纹路，黑色鳞片周围的筋膜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随着内部肌肉的蠕动将岩浆送向巨大的龙首。
周围的空气都被炙烤得扭曲，滚烫……
菲茨洛克调整着众人的位置，让他们和这头龙同步俯冲，得到了最酣畅淋漓的观看体验。
然后，这头龙张嘴了！
炽热而粗壮的液态龙息迎面扫过来，众人齐刷刷扑倒在地。
尽管没有丝毫温度，也没有硫磺气味，但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不得不尊重。
龙息擦着他们的头皮过去，身后立即传来滋啦作响的声音，众人仿佛都闻到了那股腐烂的尸体、骨头被碳化时散发出的难闻气味……
实在恐怖如斯……
随着这头龙吐完了存货，它便拍打着翅膀重新爬上高空，去找新的敌人了。
菲茨洛克这才将画面的播放速率复原，他看起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这应该就是艾伦戴尔守卫战了。”安小果喃喃道：“臭大腿说的‘决定性的战斗’。”
鲁通不禁问：“可为什么交手的是死灵？”
“你们没发现这里面压根没有教会的军队么……”单推人开口道：“很显然，教会鼓捣出这么一群死灵生物，我猜这多半和冻土的气候相关，地底下有大量保鲜的素材……”
阿鹿仔恍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北欧哪个地方不允许土葬来着，因为地里常年零下几十度，埋多少年都栩栩如生。”
“你们的关注点不对啊……”须弥山忍不住道：“难道重点不是‘我们居然能观战游戏内’吗？”
“对哦……”
“好像是。”
“所以说……”
众人这才忙不迭地看向菲茨洛克。
后者沉默地盯着下面纠缠在一起的两拨“蚂蚁”，良久，他才仿佛回过神似的问：“是夏亚把你们弄来的吧？”
听到这个关键人物，众人都眼前一亮。
“是的！”安小果道：“是臭大腿用尽一切手段把我们弄过来的！当然，我是把芙芙也算了进去——没有臭大腿就没有她破解那个什么密码，对吧？”
乐芙猛点头。
“我明白，我都明白。”菲茨洛克笑了笑：“虽然他现在只是个玩家，但他会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这一点从我被唤醒开始就得到了验证，而且就我看到的这些……事情正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感慨道：“真不愧是他啊……”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都听明白了一个意思。
这一切都在夏亚的计划之中。
那……
难道说……
夏亚也是……神？
安小果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神？”菲茨洛克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道：“哈哈哈那家伙怎么可能是‘神’呢，你们是不知道他有多讨厌这个称号……”
他凝视着冰城的某个方向，他似乎看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夏亚。
“你们怎么理解‘神’这个概念？”他问。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同时看向阿鹿仔。
阿鹿仔：“？”
“专业对口了，这不该你上吗？”鲁通扯着他的胳膊往前一拽：“上，让他见识见识写手的力量！”
“我……”
阿鹿仔想骂但是忍住了，他看向菲茨洛克，后者也看向他，笑道：“你是个作家？”
“别别别，他是写手。”单推人跳出来替他解释道：“两码事，两码事。”
“哦……”菲茨洛克颇为遗憾地挠了挠头。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作家朋友比尔先生。
“所以，你怎么理解‘神’这个概念？”他问。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阿鹿仔就像变了个人，一下子表情正经起来。
他扶了扶镜框道：“大概是一种对立的概念——因为是人造的概念，所以它是由人创造出来和自身对立的，既代表了一种追求，也代表了一种‘求不得’的现实。”
菲茨洛克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蹦出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扯得还挺有模有样，你们搞创作的当真都一个鸟样……”
“……”阿鹿仔试探道：“您还认识别的写手？”
菲茨洛克摆摆手，似乎不愿深谈这个，他直言道：“神和人不是对立的，也不是什么‘追求’，它是一个温柔的陷阱，一层公正的保障，一种……一种基于创生和毁灭的客观规律。这么说吧，能被称为‘神’的，要么生来就是，要么，就是压根不想成神，但最后不得不成神的。”
见群脸懵逼，他不禁问：“弥修亚你们知道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小刃举起了手：“弥修亚，诺弥尔，鲁尔薇……是这三位吗？”
“是的，她们就是‘生来为神’的存在。”菲茨洛克指着自己：“而我，就是那个‘不得不成神’的倒霉蛋。”
“那七圣灵呢？”单推人问。
他很关心这个，因为这涉及到七夜的生死。
然而菲茨洛克直接愣住了。
“七圣灵？”
“啊？七圣灵啊！”单推人开始慌了。
“七圣灵是啥？算了我自己看吧……”
菲茨洛克的球形脑袋开始飞快地转圈，半晌才缓缓停下。
“哦……这么回事啊。”
他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最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缓缓道：
“我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挠了挠头。
“我怎么感觉这话有些耳熟。”
“您怎么会不知道呢？您明明可以这么直观的‘观察’游戏本身……”小刃不禁道：“我们现在是在游戏外吧？”
菲茨洛克点头道：“确实。”
“即使是圣灵也做不到在游戏外监视游戏内吧？”内尔文接茬道：“而且，小诺和小薇说过，他们想要‘出来’也是一件极难的事。”
安小果也猛点头：“对，臭大腿压根就没法出来……他甚至不能跟我们聊这种事，一旦聊了，我们刚登出就被抓了。”
“等一下……”
乐芙弱弱地举起了手。
“当初夏亚在锡兵之围给我发过来两条信息，一条是纯粹的数字，另一条是一张照片。我记得那张照片的视角很奇怪，画面里明明只有他和萨克森公爵，但却有一块缺失……”
她的眼睛盯在菲茨洛克矮小的身体上：“如果把您的样子……不，是克里克托放进去，那画面刚好完整……也就是说，彼时的您被屏蔽了，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锡兵之围就不在游戏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