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在呼喊,她的声音淹没在一片轰鸣中,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亮眼的火光照亮了坍塌的楼房和周围的一切,又转瞬即逝。
她拼命狂奔,风声灌进耳内,视线因此摇曳,分不清是血还是雨,让她脚下一片泥泞。
陈默再次见到这个坏脾气的家伙时,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是被人拖着回来的,满身是血,凝固的黑褐色血浆与污泥染满了那张平时总是挂着恶劣态度的脸。
战场手术进行的无比仓促,好在她的求生意志并不像她口里说的那般轻描淡写,她的后背留下了一片狰狞难看的烧伤,弹片和碎石镶进了肉里,混杂着肉沫的碎片被取出,她自始至终都昏迷着,因此少吃了很多苦头。
大量刺鼻消毒水的味道随着陈默迈入帐篷而涌入鼻尖。
营地的医疗条件有限,随着战场局势的扩大,药品和医护人员逐渐捉襟见肘,况且在这个拥有着法术和半冷兵器的时代,在战场受伤还能活着本就是一种奢望,大多数人无不在受伤的那刻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但比起死亡,在这种情况下活了下来的确称的上是一种幸运。
陈默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后悔,毕竟这家伙总是将战场说的小打小闹,从不放在心里,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有够她受。
陈默的到来出乎了w意料,她没想过这种时候能在这里见到这个消失了快半年多的人,那双变得有些晦暗的红色眼睛在灯光下,盯着掀开帐篷走进来的陈默。
她就一直看着,也不开口说话,直到陈默自来熟的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她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
“你居然还活着?”半响后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脸色苍白憔悴,但那语气仿佛在说,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还没死掉,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说不清她心里是希望这家伙死了还是活着好。
“我没那么容易死。”陈默说:“倒是你,你这次差点没命,你是怎么想的?”
“你来看我笑话?”她偏过头,小声嘀咕:“关你屁事。”
“你的态度就不能好点?”
“对谁,你?你以为你谁。”
“看看,怪不得躺在这里,没有一个人看你。”陈默半开玩笑的笑话:“你就不能自己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
“谢谢,但起码我用不着你关心,你现在心里肯定在嘲笑我,好吧,好吧,你笑吧,笑个够。”
“我听说了。”陈默忽然说,她看着病床上的姑娘。
w沉默下来,她看了陈默一眼,垂下目光。
“我以为在那种情况下,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撇下别人逃走,大多数人都这么想,连赫德雷听到这件事都觉得有些惊讶,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表情。”
陈默将手靠在大腿上,望着病床上现在可能连动动手都做不到的w。
“营地的人说你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瞧不出个人样,军医们都觉得你可能很难挺过来。”
“那我让他们失望了,没找到机会把我埋进死人堆里,我可不会死的那么轻巧。”
“坏心肠的女人一般都要活的久一点,但你的后背就不一定了,伤好之后肯定会很难看,你还没看过吧。”
“坏心肠?!”她咬了咬牙齿,如果不是受了伤动不了,她肯定不介意给这混蛋来一口。
她终究没法咬到面前的混蛋。
“……又不是你的东西用你操什么心,这种事,无所谓了。”
“你捡了一条命,w,你本来可以抛下他们带着情报独自逃走,为什么突然跑回去,你要知道你的这种行为,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你的队友,scout没教过你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你良心发现了?”
“所以你是专程过来教训我的?”
w的脸色冷下来。
“随便教训,主要还是听说你也在这里,过来看看。”
“哼。”她哼了一声:“那家伙说的倒是挺多,我怎么可能每句话都记得,他老是叽叽歪歪,谁会管那么多,我可没那种闲工夫。”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陈默拿起放在旁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w看着她手里的水杯。
“嘁,别一副自己很了解我的样子,你懂个屁。”
她开始出言不逊,陈默没有在意。
这女人疯起来就和狗没两样。
“喝水吗?”
w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将水杯递给自己,半年不见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爽。
她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恶意,恨不得将水泼到他脸上。
“你那眼神,说明你恢复的不错。”
陈默悠悠放下喝了一口的水杯,w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转动,又重新落在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不过虽然讨厌,但在这时候还能看到这家伙,反而让她心里多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我要是现在撑不住挂了,一定是你这混蛋害的。”
她嘴里放着狠话,配合着稍显虚弱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恨意。
“这也能怪我?”
“啧。”
“要见见赫德雷?他和我一起来,应该有话和你说。”
“我不用想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w扯着嘴角:“反正又是那套古板的说辞,他弄不出新花样。”
“毕竟是你曾经的队长,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说好话的人。”w讽刺的反问,语气却很肯定,过了一会她又问:“塔巴镇,怎么样了?”
“我刚从那边过来。”陈默回答,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但w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安静了一小会。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所以……”
“我们过来刚好碰到这件事,以后就没有塔巴镇了,w,巴别塔和附近的军事据点会负责接收从塔巴镇撤离的难民,人数不多,活下来的也有限,毕竟战斗爆发在那里,谁都没办法留手,现在的卡兹戴尔,不仅是雇佣兵和军队,到处都在死人。”
w没再说什么了。
她沉默下来,脸上也不再有任何波澜。
不该死的在死,该死的也在死。
卡兹戴尔是一片荒芜的废土,但也有一些流浪者在旧时战争的废墟桑建立起了还算繁荣的城镇,曾经的塔巴镇就是其中之一,但随着战争的加剧,这头无情的野兽正在疯狂吞噬一切活物。
陈默,w,这个营地的所有人,包括巴别塔和特蕾西娅都是这场盛大悲剧幕后的罪魁祸首之一。
战争没有对错,但人有,战争没有好坏,但人有好坏。
w究竟是不是良心发现,还是突发奇想,只有她自己清楚。
过来的路上,陈默见到了很多倒在路旁衣衫褴褛的尸体,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生前的表情,尸体在上一个冬天留在这里,直到春天到来才开始慢慢腐烂,回归大地。
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相同的事情。
空无一人的村落,只剩下残垣断壁的集市,路旁腐烂的骸骨,断裂生锈的武器,这个国家贫穷而荒芜,到处都在流血。
人的足迹是很容易被掩埋的,就像生命一般,在这里显得脆弱不堪,可同样人的足迹又很容易重新汇聚,他们会在废墟上建起新的家园,像是石缝中的野草般顽强。
血肉对抗不了利剑,可你知道,人的血肉有多坚固,砍多少会让刀刃崩裂。
陈默知道。
他向来清楚。
陈默离开了医疗帐篷,他在门口看到了等候在门外的scout和赫德雷,他对后者点了点头,赫德雷越过陈默。
“别耽搁太久,赫德雷。”
赫德雷掀开帐篷的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