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听到她这样说。
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她好像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一直藏在心里的担忧。
手里那份为此而去花费了漫长旅途才到手的协约书在这一刻忽然间不是那么重要了。
陈默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他松懈下来。
“我回来了,塔露拉。”
他看着塔露拉开口,满面风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算不上好看的笑,不比傻子好多少。
“你给我糖在回来的路上就没有了。”他遗憾的说。
“我这里还有很多。”
“那就好。”
大抵是从那时候起,犹豫不定的塔露拉终于在心里做出了某个决定,但大抵也从那时候起,虽然已经得到了博士的意见,可陈默还没想过要往东边去。
壁炉篝火的火光驱散了些许屋外寒意,光线算不上明亮,但至少空气并不浑浊,虽然混着木柴燃烧的烟熏味,可大部分都顺着烟道飘出了屋外。
塔露拉仔细的翻阅着手中的协议书,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这时候霜星大抵在爱国者他们那里,尽管霜星回来时,爱国者并没有如雪怪们围上前去,他大概也做不出来这种事,但这时候,雪怪和霜星应该都在他那间大屋子里,连带着盾卫们。
陈默猜的没错。
霜星的确在爱国者的长屋里,不仅是她,雪怪和好几名看着她长大的盾卫也在其中。
他们的交谈,疑问,还有霜星自己阐述的见闻。
“萨卡兹真的同意帮我们了?大姊。”
佩特洛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在霜星说起结果后,盯着霜星惊呼出声,坐在她旁边杨格没忍住捂了捂耳朵。
“你声音太大了啊,吓我一跳。”
“我真的很惊讶嘛,那可是萨卡兹唉,他们居然真的愿意帮我们。”佩特洛娃掐了掐自己的脸,“唔,好疼,是真的。”
“要发傻别离我这么近,我怕被你传染。”杨格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你自己坐一边儿去。”
杨格叹了口气,扯了扯大d的袖口,在佩特洛娃得意的目光中和大d换了一个位置。
“所以我们今后是不是就不用再为武器和食物担忧了,老实说盾卫大哥们的铠甲早就该换了,我上次还看到他们用钢丝来固定肩甲,真亏这么久都没掉下来。”
被指明的几名盾卫将目光移到一旁,似乎没听见这回事。
“还有以前每次使用法术都得精打细算担心施术单元不够用,这下子是不是终于不用那么顾虑了。”
“那我想挺想换套更结实的作战服,不然每次战斗结束后都要缝缝补补的,搞得我现在手艺越来越好,唉。”
“我说你们,以前可没说过这些吧。”霜星问。
“以前不是没指望过吗,大姊,再说就只是小小的期待一下啦。”
“唉。”霜星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她说:“我不知道你们想要的东西有没有。”
“大姊,你刚才不是说卡兹戴尔已经同意要帮我们了吗。”
“但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没骨气,早知道你们这么不争气还不如不去。”
霜星正经的看着几名雪怪,又在看到他们呆愣的样子时没法再保持下去。
“好啦,既然你们这么想要那些东西,先说好你们得先证明自己有资格拿到那些,这些我说了不算,你们自己去证明。”
“放心吧,大姊,我们可是雪怪啊,只要有你在,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我们都能应付。”
“塔露拉教的?你们以前可不会说这种漂亮话。”
“啊?”
“我就知道。”
人都害怕看不见希望,可人也最怕有了希望,因为不是所有希望都能被实现,因为其实大多数希望到头来都成了一场空欢喜。
好像是飘向天空没法抓住的泡沫,亲亲一碰,就变得支离破碎。
雪怪们离开后,长屋里就只剩下了爱国者和霜星。
在霜星的记忆里,爱国者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认真,以至于会连续问起许多关于卡兹戴尔的事,霜星有些答不上来,她对卡兹戴尔的见闻仅限于陈默的口中以及那艘巨大的陆行舰,又说起见过的那位皇女,这一次爱国者沉默了很久。
“爸,你认识那位萨卡兹的皇女?”
“殿下她曾……于我有恩,难以……报答。”
“这样,她给我的感觉不是一个坏人,我甚至觉得很亲切,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但还是有些说不上来。”
“相信你的……直觉,我的女儿,这一趟你……辛苦,好好休息几天。”
“爸,你的病是不是。”
“不必……担忧。”
“我没事,我还不累,其实这一次我也没做什么,主要是陈默。”霜星说,又问:“爸,我再讲些关于卡兹戴尔的事给你听吧。”
爱国者沉默着,最后点了点头。
就好像爱国者没有直接来询问陈默这一趟的经历,塔露拉也没有单独找到霜星。
他们都给彼此留下了单独的时间。
这是他们一大家子的聚会,其他人很难融入其中,哪怕那个人是塔露拉。
没法否认的是,在营地这个由感染者身份汇聚而成的队伍,也不可避免因为亲疏远近而分出一个个小型团体,比如雪怪小队,比如盾卫和爱国者,也比如游击队和队伍里其他一些战士,他们有的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的因缘巧合关系密切。
就好像由塔露拉所带领的那批战士们,他们和塔露拉的关系要比和盾卫更默契和亲近,同理,游击队里爱国者的分量要远超过现在的塔露拉,即使爱国者现在承认了塔露拉领袖的身份,但假使某一天,爱国者拒绝了当初的承诺,大部分的盾卫们大概会听从爱国者的领导。
陈默稍微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过去那些当权者们在草创基业后大概率都会收拢军权了,值得庆幸的是营地还远远没到那个程度,值得庆幸的是,无论是爱国者还是塔露拉,他们都没想过这些。
陈默想到了这些,他只是习惯性会有这种考虑,尽管他也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有太多不必要的防备。
阿丽娜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壁炉前的塔露拉。
她推开门从外面进来。
来得略显匆忙,还没进门,门外就响起她的声音。
“塔露拉,我碰到了雪怪,他们说陈……”
“嘘,小声点,阿丽娜,别吵醒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塔露拉抬起头,她放下手里的协议书,阿丽娜看到了坐在她身旁的陈默,围绕着简陋壁炉的温暖,陈默斜斜坐在塔露拉旁的椅上。
他闭着眼,身上盖着薄毯,门口的阿丽娜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连带着鞘的两柄剑搭在旁边的扶手上。
他兴许是太累了,以至于平稳的呼吸里偶尔会夹杂轻微鼾声,大抵是睡着之前还正在和塔露拉谈话,等到塔露拉仔细翻阅手中文件再想问些什么时,抬起头后见到了不知何时睡着的他。
阿丽娜放轻了脚步,她回过身,轻轻关上门。
“陈他睡着了。”
扶起裙摆,在塔露拉一旁坐下,望着她身旁睡着的陈默,阿丽娜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