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百英尺

推荐阅读: 逆手黑白子问鼎巅峰都市之帝尊重生凡人飞升诀偶遇美女霸爱兽世:兽夫,不要急重生六零俏媳妇刀头血凉重生八零:娇妻,有点甜超级妖精农场宜熙傅庭深奶茶甜妻异世狂神在你的世界降落电影世界十连抽星落崛起最强奶爸战神口腔实习生海王归来隋唐鼎革天降神妻:洛少放肆宠灵兆轮回乐园大豪门仙植灵府开始战斗吧迪迦快穿大佬:傲娇老公快撒娇重生真有趣快穿之大乘修士沈钰逆流千禧我被各方大佬盯上了恐怖女网红我的电子帝国夜恒叶翘云痕隐婚四年终离婚觅光同行精灵之战斗系统这龙珠有毒美食修仙实录今夜花开武道神王网游之洪荒战纪诸天反派模板末世余生鲜妻好甜蜜:老公,别太快傅少的替嫁宝贝(又名:神秘总裁的心头肉)杨天林雪宇宙的边缘世界重生娱乐圈:男神宠妻成瘾盛妆山河灵异笔记带着战略仓库回大唐史上第一村庶女难求不婚不行,总裁缠不休斗罗II神之子逆妃重生:王爷我不嫁重生六零团宠小福宝我在废土有个家乡村异能狂徒独治大明我的女友来自未来穿越全能网红腹黑王爷冷情妻海贼:这海军有点良心,但不多重生之复仇小女重生之小女有空间从数码开始的色彩系系统幻想世界大穿越大魏宫廷唐人的餐桌开艘航母去抗日绿茶影帝靠颜值上位活人怨大唐极品赘婿天云帝尊至强兵锋甜妻有喜盗天仙途求求你当个妖吧重生军嫂有点甜探险手记兽破苍穹史上最强太子爷偏执前夫又来偷心了逆时空成圣名门暖婚:霸道总裁极致宠全球降临:克苏鲁的地窟游戏超级神仙书友今夜有约快穿有毒:攻略BOSS千百遍翡翠天眼猎魔我是专业的神医嫡女毒医悍妃:病娇王爷来吃药人机合体开局赠送掌门之位霸婚:独宠萌妻清穿日常绝美尸妻网游重生之毒奶神坑丑女大改造:高冷王爷请自重大胤仙朝重生抄动漫全球棋牌乱斗:我能选择作弊模式重生之超级投资我被大佬宠飘了腹黑邪王专宠妻:火爆妖妃我的天赋有点高她若死了你来陪葬穿越网王之血色染雪心中猛兽末世超级大地主开始战斗吧迪迦武气之峰空间酒香:名门农女有点田都市之活了几十亿年锤子大魔王皓玉真仙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霓喃十五岁前,跟父亲住在他任教的大学教授楼里,小两居的老房子,幸好在顶楼,多出个小小阁楼,父亲收拾一番,用作书房,虽然又窄又低,但那里成了霓喃最爱待的地方。
  
  她的父亲是典型的老学究,一生痴迷于海洋文化,对物质要求很低,家中最宝贵的就是阁楼里那些书籍与收藏品,藏品是他在世界各地进行海洋考察时带回来的玩意儿,有贝壳、海螺、白沙、装在小玻璃瓶中的海水,也有从深海里提取的矿物质、海藻、海草等,还有些不知啥年代的海洋生物骸骨,在外人看来,这些东西简直是堆破烂,但霓喃跟她父亲一样,将之视若珍宝。还有阁楼地板上堆得到处都是的书籍,在同龄女孩还沉溺于漫画或者罗曼蒂克的爱情小说时,她的课外读物却是父亲的藏书,《中国古船图谱》《古航海图考释》《岛夷志略》《马可波罗游记》等等,碰到不理解的地方就跑去问父亲,霓知远一门心思搞科研,留给女儿的时间很少,常规意义上来讲算不上个尽责贴心的父亲,但对于在他自己领域内的事情,他非常乐意为女儿花时间解惑。霓喃后来跟秦艽讲,自己之所以那么沉迷于那个小阁楼,一是真的对那些书籍感兴趣,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渴望跟父亲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与共同话题。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爱把自己关在阁楼里。有一次期中考试,她向来引以为傲的数学考出了个历史最低分,沮丧极了,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溜上阁楼看书,屈腿坐太久,腿微麻,人也晕乎乎的,下楼时一个不小心人就滚了下去,睡着了的父亲被她惊醒,看她抱着腿惨叫,吓得差点打120。那会已经凌晨三点了,伤得也没想象中严重,最后没去医院,父亲为她急救处理后,从冰箱里拿了几瓶矿泉水帮她做冰敷。十几岁的女孩,平日再野,半夜里将脚与头摔得青肿,又想起周末的班级登山露营活动要泡汤了,一边哼着疼疼疼一边眼泪掉得跟豆子似的。霓知远又心疼又头疼,哄女儿的经验几乎为零,他最后想了个办法,一边给她做冰敷一边讲故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霓喃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享受父亲的睡前故事,她满心期待能从见多识广的父亲口中听一些奇闻逸事,哪知他开口竟讲起了美人鱼的故事,把她当幼童。她哭笑不得,却没有打断,耐心地听下去。很神奇,在父亲温润的声音里,她觉得脚好像没那么疼了……霓喃在黑暗中睁开眼,恍惚了片刻,她伸手摸向眼角,那里濡湿一片。
  
  熹微的光从洞开的长窗照进来,映着这满屋的清冷与寂静,没有老房子,没有小阁楼,没有父亲温润的声音,也没有十几岁时的青春好时光。
  
  原来是异国他乡里的旧梦一场啊。
  
  她闭上眼,可故人故事再也不肯入梦来。
  
  拧开台灯,她起身想去洗把脸,脚一落地就钻心地疼,她一屁股跌回床上,后知后觉地瞅着还未消肿的脚踝,鼻头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爸爸,我脚好疼啊,好疼……”
  
  可是,再也没有人在凌晨三点一边为她冰敷一边讲美人鱼的故事了。
  
  霓喃感觉自己刚躺下没多久就被门铃声吵醒了,摸到手机看时间,微微惊讶,竟已经八点半了。
  
  门铃又响起来,她跳着脚去开门。
  
  傅清时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上是几样精致的食物,有蛋糕、布丁、酸奶、蘑菇培根卷、煎鸡蛋、一小碟水果,还有个小冰桶。培根与鸡蛋应该是现煎的,怕冷掉,用透明小盖儿罩着。
  
  “嗨,女士,早上好,客房服务。”他一本正经的神色,讲的是英语,他口音非常标准,配上温和性感的声音,十分好听。
  
  霓喃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微挑起眉,自己好像并没有拜托他来送早餐吧?
  
  傅清时演不下去了,笑说:“霓喃,你不嫌累吗?”他朝她单脚站立的姿势努努嘴。
  
  是怪累的,她没再僵持,侧身让他进房间。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看她还穿着睡衣,长发微乱,就知道她刚醒,便说:“快去洗漱,来吃早餐,煎蛋与培根凉了就不好吃了。”见霓喃靠墙站着,又补充一句,“需要帮忙吗?”
  
  霓喃扶着墙,一跳一跳地慢慢挪进了浴室,以实际行动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出来时,看见他正在烧热水。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遇见他的时候自己总出状况,欠下他一次又一次。护士再三叮嘱他记得为她做热敷,看他这举动,大概是打算严格遵守医嘱了。
  
  霓喃嘴角微动,想拒绝的话最后到底没有说出口。此时身处异国,他与周商言是唯一相识的人,周商言提议为她找个看护,霓喃觉得太小题大做了,而且比起周商言,她宁肯欠傅清时的人情,反正也不止一次了……霓喃不是矫情别扭的性子,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对傅清时表达了谢意后,坐下来享受早餐。
  
  霓喃吸着酸奶,看他烧好热水,又去拉开厚厚的窗帘,推开窗户,还顺手将她吃剩的零食包装袋与空饮料瓶扔进垃圾桶。
  
  一切做得自然又随意。
  
  霓喃心里涌起一丝奇妙的熟悉感,这画面似曾相识。她蹙眉细想了一会,但记忆无迹可寻。
  
  她受伤的脚比起头一晚好了些,但仍旧青肿得吓人,一碰就疼。傅清时热敷的动作不重不轻,拿捏得恰到好处。她坐在床上,他坐在沙发脚踏上,他很高,需微微俯身,他背对窗户而坐,清晨的阳光将他整个人笼罩着,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霓喃感觉得到,他十分专注认真。
  
  那种鼻头发酸的感觉又来了,她想起昨晚的梦,父亲的手也是这样轻缓地从她脚踝处抚过。
  
  她微微仰起头。
  
  一盆热水用完,他收拾好东西,然后将一只信封递给霓喃。
  
  打开,是拍卖会其他两场的邀请卡。
  
  这是她不惜冒险都渴望得到的东西,此刻她的心情却有点复杂,先是惊喜,随之而来的便是淡淡的失落——再一次失去从他口中得到七年前的事故详情的机会的失落感。
  
  她没想到他真的弄来了邀请卡。
  
  昨晚,从医院离开时,傅清时跟护士小姐租了个轮椅来,要扶霓喃坐上去,她却拨开了他的手。
  
  “傅清时,你输了。”
  
  他一愣,她真是……
  
  她仰头望着他,一副不谈就不走的架势。
  
  他有点无奈:“霓喃,我看着就那么像耍赖的人吗?愿赌服输的道理我懂。”
  
  他输了吗?是他先发现的她,他明明可以避开,可那一刻,他心里早把赌约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的,他输了,不是输给她或者命运的奇妙,而是输给了自己的心。
  
  他在病床前坐下来,沉默片刻,似是在想怎么开口。
  
  “霓喃,胡蝶说这些年你一直在追查‘知远号’事件,我没想到你这么不顾一切。”
  
  霓喃微微吃惊:“胡警官?”
  
  他点点头:“她哥哥胡昊是我好友。”
  
  霓喃忽然揪出了一个关键词:这些年。这么说……“你们一直有联系?从七年前开始?”
  
  “是的。”
  
  一个是遇难者家属,一个是事故最大嫌疑人,从他提及胡蝶的语气中,两人像是非常熟稔。胡蝶作为一名刑警,又去了当年负责调查“知远号”事件的那个部门就职,显然她是为此而去,对案件肯定是非常了解的,那么……真的与他无关吗?如果真的无关,为什么面对自己的追问,他要避而不谈呢?
  
  她原以为他会继续讲下去,哪知他忽然话锋一转:“霓喃,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我用其他两场拍卖会的邀请卡,换你赢的赌注。”
  
  不得不说,他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霓喃垂眸,飞速在心中盘算,看似他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寥寥几句话,都在表达一个重点——你看,如果我是嫌疑人,胡警官会放过我吗?
  
  而且,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如果他真与案件有什么关系,从他嘴里得到的情报,会是真的吗?既然如此……她抬头,朝他伸出手:“成交!”
  
  他似是早就料到她的答案,嘴角挂着胸有成竹的笑。
  
  拍卖会两点开始,中餐是周商言让酒店服务生送到房间来的,霓喃打电话过去跟他道谢。
  
  “对了,霓喃,你让我打听的那个人,不是m.c.k的会员。我在昨晚的宴会上见过他,因为是中国人,还聊了两句。他是geremia先生请来的鉴定师。哦,geremia是一名收藏家,对中国古董十分感兴趣。”周商言顿了顿,说,“至于他是否跟拍品有什么关系,暂时不清楚。很多拍品的出售方都不愿意透露个人信息。”
  
  鉴定师?
  
  霓喃想起他曾丝毫不差地说出父亲留给自己的那枚深海琥珀的来历,那时她仅仅认为他同父亲一样,对海底的东西格外关注而已,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个身份。
  
  她觉得他就像一本厚厚的深奥的书,里面藏着无数的秘密,越往后看,越令人惊讶。
  
  一点五十分,门铃响,打开门,她微愣,门外站着西装革履的傅清时。
  
  她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正式,深蓝色的西装衬得他身材更加高挑修长,里面是一件稍休闲的白衬衣,敞开两颗扣子,没有系领带,只在左侧口袋放了一条白色口袋巾。少了几分严肃,却恰恰最符合他清朗温润的气质。
  
  她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正打量她,眼中浮起浅浅的讶异,很快又转成赞赏的微笑。
  
  他也是第一次见她穿裙子,黑色,款式简洁,可以参加宴会,日常也能穿的那种,齐肩长发简单地扎成一个低低的马尾,没有化妆,但嘴唇上擦了大红色的口红,令人眼前一亮。
  
  习惯衬衣、牛仔裤、球鞋的霓喃有些不自在,其实这裙子与口红还是在秦艽的再三嘱咐下临时买的,秦艽原本的清单有一长串,裙子、高跟鞋、小手包外加彩妆,但霓喃偷工减料成了三样,最后因为脚受伤高跟鞋也没能派上用场。
  
  倒是租来的轮椅此刻最实用,霓喃坐上去时扯了扯裙摆,露出了她脚上的酒店一次性白色软底拖鞋,她看着那鞋子直乐。幸好裙子够长,垂下时将那双拖鞋遮住了。
  
  “未婚妻,你今天真美。”推着她出门时,傅清时俯身在她耳边轻笑着赞了句。
  
  霓喃:“……”
  
  他送来的那两张邀请卡,还附带了使用的附加条件,这三天的拍卖会她需同他一起出席,并且是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对此,他是这么解释的——那两张邀请卡是他的,他与“未婚妻”都是古瓷器的狂热爱好者,两人都很渴望一睹珍品瓷器的风采,为此两人还吵了一架,在争吵中“未婚妻”不幸摔伤了腿,他为了满足“未婚妻”的心愿,去跟拍卖公司的人恳求了好久,才得到两人一起入场的机会。
  
  霓喃自然是不信他这番鬼扯的,但达到目的就好,她也懒得去追问这中间的曲折。
  
  上次是女朋友,这次升级为未婚妻……“下次是不是轮到老婆了?”进了电梯,霓喃忽然冒出一句。
  
  “嗯?”傅清时按下数字1。
  
  “扮演你老婆啊,看在熟客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霓喃面无表情地说。
  
  傅清时愣了下,然后说:“打几折?”
  
  霓喃:“……”
  
  傅清时愉快地扬起嘴角。
  
  他们在一楼大厅碰到了geremia先生,一个白发灰眼的犹太老头儿,年纪看起来很大了,但精神奕奕,眼睛很亮,十分友善亲切的样子。
  
  “foley,这就是你那位可爱的未婚妻吗?真是位美丽的安琪儿。”他笑眯眯地俯身跟霓喃行贴面礼,“很高兴见到你。”
  
  “嗨!”霓喃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身体微僵。
  
  时间快到了,三人没有过多寒暄,一起乘电梯上二楼拍卖厅。
  
  周商言已经到了,见到霓喃站起来挥了挥手。很巧,四人的座位竟然连在一排。霓喃不知道,这其实也是傅清时拜托了geremia先生特意调整过的。
  
  两点整,厚重的木门被关上,拍卖会正式开始。
  
  霓喃曾跟秦艽去过几次拍卖会,流程都大同小异,因此她没怎么留意听主拍人的开场白。她悄悄打量四周,参拍的人不是很多,大概三四十来个,什么肤色的都有,个个气度不凡。霓喃自嘲地想,在座的人里,大概也只有自己,全部身家估计都买不起半只瓷瓶。
  
  “霓小姐,专心点。”傅清时忽然靠近她耳语。
  
  霓喃睨他一眼:“傅先生,专心点!”
  
  傅清时失笑,这丫头,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今天这场只有十个拍品,第一个参拍的是一只元青白瓷卷草纹高足杯。因为职业以及父亲出事后那批消失的瓷器的关系,霓喃特意补过这方面的知识,不敢说精通,但也能看出这只高足杯算不得珍品,元瓷最被藏家们追捧的是釉里红与青花。
  
  诚然如此,这只高足杯的起拍价仍很高,大概是元瓷存世少的缘故。
  
  她侧目,看见傅清时靠近geremia先生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老头儿频频点头,没有举牌。
  
  周商言也没有。
  
  只竞了三轮,这只卷草纹高足杯便退出了舞台。
  
  接下来的几个拍品都是元瓷,起拍价一个比一个高,有一只卵白釉缠枝莲花纹斗笠碗竞拍得颇为激烈,最后被周商言拿下。
  
  霓喃在心底轻叹,一只碗的价格足够在岛城买下一套一百平的公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去年,在纽约拍卖行一只元青花瓷瓶拍出了七百多万的天价。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也难怪冒险家们会不惧深海的危险重重,前仆后继地下去捞宝。
  
  第五个拍品,是一只宋代龙纹梅瓶。
  
  傅清时侧目,看见一直懒洋洋的霓喃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拍卖台。他们的座位在第二排,算是很佳的位置了,能够很清晰地看清展台上梅瓶的纹路,但霓喃身子一直往前倾,将眼睛睁大再睁大。
  
  傅清时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拉了拉,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
  
  将记忆里的瓷器图片与展台上的一一比对后,霓喃心里其实已有答案,然而听到他这样笃定的声音,希望彻底落空。
  
  她靠回椅背,抬头望了他一眼,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浮着同自己一样的失望。
  
  之后五个拍品,分别是三只宋代青瓷瓶和两只元代瓷碗,俱是价值连城的佳品,却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geremia先生最后也是空手而归。
  
  周商言在拍卖会结束后就离开了佛罗伦萨,走前他再次问霓喃,是否需要给她找个看护,霓喃谢绝了他的好意,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秦艽。
  
  geremia先生邀请傅清时与霓喃一起共进晚餐,她本想拒绝,但傅清时说,邀请卡的事是老头儿帮忙的,她便应了下来。
  
  老头儿十分贴心,照顾霓喃行走不便,用餐地点就设在了酒店餐厅。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一起吃饭,三人都已经在餐厅坐下来了,geremia被一通电话叫走,说是秘书有很急的事情要找他开视频会议。
  
  老头儿招呼侍者将账单记到他房间名下,又嘱咐霓喃尽管点想吃的,然后才满怀歉意地离开。
  
  霓喃问:“geremia先生今天没有看中的东西吗?”
  
  “今天的东西都不算差,最后压轴的那只玉壶春瓶算得上珍品了。但老头儿在元瓷中只爱釉里红,青白、白釉瓷入不了他的眼,釉里红是元瓷中的极品,制作技术与烧制工艺比青花更难以掌握,因此传世极少。据我所知,国内博物馆也只收藏了两三只。能流落到拍卖会上的,更是寥寥。”
  
  霓喃有些好奇:“你专门学过古董鉴定?”
  
  “没有,闲暇兴趣而已。”
  
  “你这个兴趣可真值钱,听说古董鉴定师特能赚。”霓喃身体往前倾了倾,凑近他,眼睛亮亮的,压低声音问,“哎,鉴定一单多少钱?”
  
  傅清时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也微微往前倾:“怎么,你想干这个?”
  
  霓喃挑眉:“怕我抢你生意啊?”
  
  傅清时忍不住笑了,说:“霓喃,古董世界像片深不可测的海,我没那么大本事,只是对海底捞出来的东西多一点了解而已。这不是我的职业,也没想过走这条路。我这次陪geremia出席拍卖会,没有收他的费用。他是我恩师的好友。”
  
  他对古董鉴定没什么兴趣,对富豪们才玩得起的拍卖会也没兴趣,这些年,他想尽办法参加各种拍卖会,只是想通过这个圈子寻找七年前消失的那批宋明瓷器的线索。
  
  “我跟你来拍卖会的目的是一样的。”他顿了顿,轻叹一声,“但就算找到了从‘知远号’上消失的瓷器,也还是有个难题——当年考古的所有资料数据,都随着那批瓷器一并消失了。没有资料图片,就没有证据。”
  
  霓喃没有接话,她微低着头,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傅清时凝视了她片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菜上来了,地道的意式料理,口味不惊艳也不难吃,geremia特意准备的好酒被搁置了,两人都不沾酒。
  
  饭毕,等甜点的时候,霓喃找侍者借了两张白纸与笔,她将杯碟移开,低头在白纸上写了两行字。
  
  傅清时喝着水,好奇地看着她。
  
  放下笔,白纸一折一叠,很快在她手中化成了一艘小小的漂亮的船。
  
  他笑问:“你折这个干吗?”
  
  她将折好的船放在一旁,开始折另一只,这回动作放慢了,她微垂着头,边折纸边说:“我爸爸的老家在一个小渔村里,爷爷奶奶去世得早,他只在清明与中元节时会回去,我小时候跟他去祭拜过,村里有个风俗,祭拜亲人时会放河灯。”
  
  第二只小纸船也折好了。
  
  她抬头,轻声说:“今天是8月27号。”
  
  他胸口一窒。
  
  这个日子,他永生难忘。
  
  他忽然猜到她为什么叠纸船了。
  
  “异国他乡,没有河灯,就以纸船替代吧。”
  
  佛罗伦萨地处山谷环抱之中,没有海,阿尔诺河横贯市内,两岸跨有七座桥梁。他们没有去城中心最繁华热闹的老桥,避开人潮找了一座安静的桥。
  
  下到河岸时,傅清时颇费了一番功夫,他先将霓喃抱下去,再折返去搬轮椅。
  
  霓喃舍掉了轮椅,直接席地而坐,她将一只纸船递给傅清时,而后弯腰将自己手中的那只写了字的轻轻放在水中,水波荡漾,很快,小纸船便晃晃悠悠地飘远了。
  
  她看着渐行渐远的小纸船,眼中浮上浅浅的雾气。
  
  七年前的今天,父亲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便随着印度洋的洋流不知飘向了何处,尸骨无存。
  
  海洋如此浩瀚,离故土数万公里,爸爸,你是否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如果找不到,你看到我为你叠的纸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