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千英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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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爱一个人,就跟站在一个陌生的分岔路口一样,向左或者向右,等在前方的都是未知,怎么选都会心怀忐忑。那就随心吧。选对了,是运气;选错了,自己做的决定,我愿赌服输。
  
  秦艽生日这天,霓喃一大早就去了花市,虽然花市的地理位置有点偏远,但那里的花又全又新鲜还很便宜,她只要不忙,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她喜欢在里面慢慢闲逛一圈,然后在固定的一家店里带走一束绿雏菊与一束红玫瑰,雏菊送自己,玫瑰送到秦艽的办公室。
  
  今天她没逛,而是直奔相熟的那家店。老板娘一见她就从后面抱出了一大桶新鲜的红玫瑰,笑说:“刚到货,特意给你留了一桶选。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那个特别爱玫瑰的朋友的生日吧?”
  
  “哎呀,老板娘,你记性可真好,难怪你这客似云来的。谢了啊!”霓喃嘻嘻笑着,蹲下去选花,一枝一枝地精挑细选,好一会儿才数满九十九枝。
  
  九十九,天长地久。在她们十几岁的时候,也曾沉迷于这种小女孩信奉的数字游戏。升上初中的那一年,霓喃送给秦艽的十三岁生日礼物是一束红玫瑰,九十九枝。那会儿她还没学会精打细算,也不知道花店与鲜花市场的价格差距那么大,她还专挑好看的花店去买,满心想着好友收到礼物后的惊喜去了,也没先问价,结果那一大捧玫瑰花了她存的压岁钱的一大半,她一边看着店员打包一边心疼了下,差一点儿就把“不要了”说出口,但也只心疼了一瞬间。看着普通的花被精心装扮一番后呈现出的让人无法抗拒的美,她掏钱掏得满心欢喜。后来那束花在班级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老师还以为秦艽早恋了。秦艽是第一次收到花,还是这么隆重的一大束,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抱着霓喃开玩笑说,以后不嫁了,就跟她一起过。霓喃嘻嘻哈哈地接话说:“好啊好啊,那我给你买一辈子红玫瑰,宠你一辈子。”
  
  之后秦艽每一年的生日,霓喃都要给她买一束红玫瑰,九十九枝。
  
  花市不提供包装,霓喃又跑到市区的一家精品花店去把花包了,回到家,秦艽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明明是休息日,她却依旧开着那辆花哨的工作车,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新闻记者没有节假日,要时刻准备奔赴新闻事故第一线!每当听见她说这句话,霓喃就呸她,假公济私的人要点脸啊!其实她做记者赚得不算少,早几年还做了几年来钱快的模特,正儿八经地红过好一阵,按理说买辆车轻而易举,可一是她对仅是个代步工具的车子没什么追求;二呢,她需要存钱,来照顾一年里有半年住在医院里的弟弟秦树。
  
  除了这束玫瑰,霓喃还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一支纪梵希新出的限量版口红。她这份“1+1”生日礼物套餐都送多少年了,毫无新意,但每次秦艽都会欢欢喜喜地拆礼物,眼中的欣喜与十三岁那年的别无二致。
  
  收完霓喃的礼物,秦艽一点儿也不见外地朝宁潮声伸出手:“礼物。”
  
  宁潮声很早就准备好了,是一个桑蚕丝眼罩,做工十分精良,颜色是很正的大红色,张扬得像是为秦艽量身定制的。
  
  秦艽有点惊讶,这是宁潮声送她的第二份生日礼物,去年他送她的是一台水下照相机,多年前的复古款,霓喃说还蛮稀有的,是他私家收藏的宝贝。可是,对于秦艽来讲,那台照相机除了当摆设之外别无用途。没想到他今年的礼物风格大变样了,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她说:“我很喜欢,谢了啊。”
  
  “你喜欢就好。”宁潮声立即松了口气,低头笑了。
  
  他从小就因为不擅交际,没什么朋友,十七岁时从家乡来到陌生的岛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霓喃,后来又因她结识了秦艽,她们是他在这个城市里仅有的朋友。秦艽也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他以前没给女孩买过礼物,给心仪的女孩准备礼物更是头一次,因此去年她生日时,他才会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秦艽。秦艽倒也没有说不喜欢,就是拆开礼物的那一瞬间表情有点怪异。后来霓喃教他,送礼物不能送自己喜欢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对方喜欢。秦艽喜欢玫瑰与口红,可这两样霓喃都送了,而且他也没有立场送她玫瑰。离九月越近,他就越发愁。后来有一次他听霓喃提起,秦艽睡觉时一点光都不能见,便灵机一动想到买个眼罩送她。这种小物品他根本不了解,对着网上繁杂的推荐信息做了好多的功课才最终选好一款,颜色选了像她一样明艳的红,刚好今年又是她的本命年,图个吉利。她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霓喃将他这片刻的心路历程全瞧在了眼里,他先是紧张得双手交握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秦艽拆礼物,一边想去瞧她脸上的神色,一边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看,只好看一下就移开视线,听到她说喜欢的那一刻,他眼睛“唰”的一下变得特别亮,然后低头偷乐。
  
  霓喃觉得他那个样子真是特别好玩儿,让人忍不住想笑,但她笑不出来,心里反倒浮起一丝与此刻的氛围不符的心酸来。她知道宁潮声喜欢秦艽,秦艽也知道。她向来觉得感情是私事,关系再亲密也不应该干涉,但她有次还是忍不住问了秦艽心里是什么想法。秦艽回答,什么也没想。霓喃便明白过来了。秦艽曾为一份感情掏心掏肺,热烈如她爱的红玫瑰,可最后那盛开的玫瑰被无情的寒风冷雨吹打成了一片片破碎的花瓣,一地狼藉。风雨过后天光大亮,她明艳依旧,可她在心底修了一座坟,那里面是她亲手埋葬的花瓣残片。
  
  这一天秦艽是要回老家过的,他们先去医院接了秦树,然后一同回渔村阿婆家。
  
  秦艽的父母都不在了,秦妈是在生秦树时难产去世的,秦爸则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因工作中出了意外而去世的。起初那几年,因为有秦爸的事故赔偿金,姐弟俩尚且能维持生计,可秦树的医药费是个无底洞,他们根本就是坐吃山空,因此秦艽才会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放弃继续念书,跟周商言签下一纸模特经纪合约。
  
  秦家与霓喃的阿婆是邻居,两家关系亲厚,又因为秦家曾有恩于阿婆,在秦爸去世后,阿婆便承担了照顾秦家姐弟的责任,跟亲祖母无异。因为阿婆,秦艽才觉得自己还有故乡,还有家。
  
  吃过阿婆做的丰盛的生日餐,切了蛋糕,秦艽就推着霓喃与宁潮声往海边走:“我们去许愿。”
  
  秦艽从不对着蛋糕许愿,她心里信奉的神明是海洋之神,更确切地讲,是从小孕育她的这片故乡的海。
  
  秋夜凉如水,夜空暗淡,无星无月,涨潮的海隐没在浅淡的天光下。这些年霓喃见过无数美丽的海,但她仍觉得这片伴她们长大的海,是最独特的。
  
  秦艽站在沙滩上,双手握在唇边,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喊道:“海神大人,我叫秦艽,今天是我的二十四岁生日,听说在本命年生日那天许下的愿望会特别灵。”
  
  “我第一个愿望——小树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长命百岁。”
  
  “我第二个愿望——我最好的朋友霓喃能早点为她爸爸查明真相。”
  
  “我第三个愿望——潮声能找到妈妈。”
  
  霓喃笑道:“喂,哪有你这么许愿的啊?海神都被你吓跑了。”
  
  不仅把心愿说出来了,还喊得这么气壮山河的。还有,这个傻子,三个愿望,没有一个是为自己许的。
  
  秦艽说:“许愿的人太多了,大点声才能让海神听见啊!”
  
  宁潮声还因为她的第三个愿望而愣神,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她大声喊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怦怦”跳动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逗留了一会儿,秦艽抬头看见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便招呼霓喃和宁潮声:“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回家吧,有点冷。”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身上一暖,宁潮声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见他只穿了一件短袖,便要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却被宁潮声按住了。
  
  他轻声说:“我不冷。”
  
  霓喃凑过来,搓着手臂说:“啊,我也好冷啊!”她眼巴巴地看着宁潮声,神色格外可怜兮兮。
  
  秦艽瞪她一眼,她还真把欺负宁潮声当成了乐趣。
  
  宁潮声看了她一眼,认真建议道:“你可以跑回去。”
  
  霓喃:“……”
  
  秦艽哈哈大笑起来。
  
  霓喃弹了下宁潮声的额头,在他耳边哼道:“‘重色轻姐’的小浑蛋!”
  
  宁潮声低头笑了下,然后伸手将她揽住,顿了顿,又伸出右手,将一旁乐不可支的秦艽也揽了过来,拥着两人大步往前走:“赶紧走,真的要下雨了。”
  
  天空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一般,三人才走出没几步,雨就落了下来,先是几滴小雨点,然后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海面上。
  
  秦艽打趣道:“哎呀,小声,你去求雨的话一求一个准!”
  
  宁潮声放下揽住两人的手臂,一手牵一个,拉着她们在夜色中的沙滩上疾奔。
  
  霓喃一边抹去脸上的雨水,一边笑骂:“小声声,你可真是个乌鸦嘴,这下真要一路跑回家了。”
  
  凉凉的风在耳边吹,雨点落了一头一脸,头发很快就湿漉漉地贴在了脸上,霓喃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了。她边跑边侧头去看身边的秦艽与宁潮声,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唯有三人的喘息声与脚步声此起彼伏,好像都没有被这场雨影响心情,三人一路嘻嘻哈哈地笑着往家跑。
  
  多年后霓喃仍记得这个画面,无星无月的故乡海边,他们三个人手拉着手,在夜雨中奔跑,耳边是风声雨声海浪声声,手心里牵着的,是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因为有彼此在身边,再大的风雨也无惧。
  
  到家时,三人都成了落汤鸡,阿婆念叨了几句,就去为他们准备热茶汤了。
  
  洗完澡,霓喃取过丢开很久的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几条短信。电话是胡蝶打来的,霓喃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多了,她没有回拨过去。她打开短信,第一条来自傅清时。
  
  “从外面回来,路过你的卧室,黑沉沉的窗户告诉我,它的主人今晚不在家。我在下面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女朋友,想你了。”
  
  霓喃看了三遍,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滚了一圈,抿嘴笑。
  
  她趴在床上,给他回短信:“晚上我们在海边许愿,看见大海,闻到大海的气味,我就想起了你,我的海豚叔叔,晚安。”
  
  霓喃想象他看见“海豚叔叔”这个称呼时的古怪表情,忍不住乐起来。
  
  洗漱完的秦艽走进来就看见她一脸傻乐的表情,捏了捏她的脸颊:“傻笑什么呢!”
  
  霓喃右手拍拍床,左手冲秦艽勾勾手指头:“来,美人儿,快来给爷暖床。”
  
  秦艽踢她一脚,冷声道:“滚!”
  
  霓喃迅速地往床里边滚了一圈,腾出一半的地方给秦艽。她又点开其他短信,有几条是广告信息,胡蝶的消息就夹杂在一堆广告里,她一看内容,嘻嘻哈哈的神色立即褪去了。
  
  胡蝶发过来的是一艘货轮的名称、它进港的时间与停靠的码头,最后还附带了一句:船上载有违禁品鱼翅,集装箱编号xs450。
  
  霓喃将手机递给秦艽。
  
  秦艽只扫了一眼,就看明白了。不久前霓喃将自己的邮箱收到的那份关于翔盛集团旗下货轮偷运违禁品的资料发给她后,她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调查了,可翔盛那边保密工作做得很周密,其旗下货轮又那么多,船上承运的东西无比繁杂,要想从其中揪出一两个集装箱的违禁品十分困难。
  
  秦艽忍不住感慨:“当刑警的就是比我们做记者的便利许多啊,瞧瞧这信息多详细,连集装箱编号都拿到了。”
  
  霓喃沉吟了下,说:“这么详尽,只有可能是从内部泄密出来的。”
  
  “胡警官在翔盛有线人?”
  
  霓喃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她与胡蝶虽然在合作,但关系也没熟到那个份上。不过不要紧,大家目的一致就好。
  
  “小九,这次让小声跟你一起去吧。”
  
  “咳,这种暗访又不是第一次了,比这更糟的地方我都去拍过,甭担心啊。”秦艽说着,勾唇一笑,“万一倒霉地被抓到了,我就用美人计。”
  
  “少贫,跟你说正经的呢!”霓喃瞪她。霓喃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翔盛海运公司曾公开表态,其旗下的货轮禁止运输鱼翅及其他鲨鱼相关产品,此举还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可事实是,为了巨大的利益,他们一直在阳奉阴违。这事一旦曝光,影响不言而喻,所以他们在防护上肯定会很严密。
  
  “要么小声陪你去,要么我陪你去。”
  
  秦艽想了想,无奈地道:“好吧,我选小声。”
  
  毕竟霓喃还在翔盛任职,明面上还是避开点比较好,而且她的假期即将结束。
  
  “你快上班了吧?这次要去哪个海域?”秦艽随口问道,她怅然地想,霓喃一带队出海,她们就又要好长时间见不到面了。
  
  “嗯,过几天开工。”霓喃应着,“还是红海。”手机响了下,有短信进来。傅清时发来的,只有两个字:晚安。
  
  霓喃和秦艽两人头挨着头,霓喃举着手机看短信时,秦艽正好在偏头跟她讲话,她目力极佳,扫两眼就将那一来一往的三条短信全看见了,她啧啧道:“刚谈恋爱的人就是肉麻。”
  
  霓喃将手机扣在怀里,嘻嘻笑:“我乐意!”
  
  秦艽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哎,你一出海就是好几个月呢,甚至更久,这恋爱还怎么谈啊?”
  
  霓喃叹了口气,将脸埋在枕头里。她快愁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傅清时提这事呢,刚交往没几天,他们就要成异国恋了。她其实想过,谢斐正在重组团队,傅清时是个极佳人选,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压下去了,以傅清时对谢氏的厌恶程度,这件事根本不可能。
  
  没想到最后是傅清时主动找她聊起她的工作,更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就是让她从翔盛辞职。
  
  “为什么啊?”
  
  霓喃不解又有点难过,她以为他应该比谁都更理解她为什么会去谢氏才对。
  
  “你明明知道,谢氏父子的目的是从海底捞宝,你想成为他们牟取利益的工具吗?”
  
  “是,我知道。可抛开我进翔盛的目的不谈,客观来讲,在目前国内的海洋考古领域,翔盛在设备方面是最先进的,他们求财,我则借助他们的雄厚实力来做我想做的事,各取所需而已。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摇摇头:“霓喃,那不是你热爱的海洋考古,也不是你父亲热爱的海洋考古。”
  
  海洋考古与海底寻宝根本是两码事,前者是对逝去的文明的探索与保护,而后者是掠夺、占有,甚至毁坏。他知道她性子野,心里对这些没那么泾渭分明,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可傅清时也很了解谢斐那种人,他眼中只有海底巨额的财富,是绝对不会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来保护她所发掘的现场的。
  
  霓喃感觉他神色与语气里满是瞧不上她的职业,倔脾气上来了,脱口而出:“是,就你最科班、最正统、最权威、最了不起!可你现在连碰都不敢碰这个领域!”
  
  她看见他脸色微变,眸色沉了沉。
  
  霓喃其实一说完就后悔了,但说出口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心里又觉得,被人要求做什么和不做什么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哪怕是父亲在时,他对她做出的决定也只会给出建议,从不会加以干涉,后来阿婆成为她的监护人,老太太对她也是绝对尊重。这些年来,她生命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自己做主——眼睛做手术、填高考志愿、考研、工作……她惯于自立,虽然偶尔会有无所倚仗的伤怀,但她也渐渐习惯并逐渐享受那种一切由自己做主的自如了。
  
  她深呼吸后,站了起来:“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思吃饭,我也不想跟你吵架,先走了。”
  
  傅清时皱了皱眉,想伸手去拉她,然而这时候服务员正好端上来第一道菜,就那么一瞬间的阻隔,霓喃已经离开了。
  
  傅清时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坐在那里没去追,也没有开口叫她。良久,他才收回视线,双手掩面,轻叹了口气。
  
  他没有瞧不上她的职业的意思,虽然他是不喜谢氏捞宝的做法,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她的安危。其实仔细想想,谢氏还想凭借她手中的沉船数据库资料,倒不至于对她怎么样,更何况,谢斐似乎对她……真是关心则乱啊,还用错了方式,他苦笑着摇摇头。在一起后,她在他面前展示过柔软,也有小女孩般可爱的一面,以至于他忽略了,她其实是个主意很大的人,应该很讨厌被人指手画脚。
  
  霓喃心里不痛快,出了餐厅便埋头往前走,回过神时发现已经走了好远。她在街头站了一会儿,想起这附近有个夜晚也开放的游泳馆。
  
  每个人舒解情绪的方式各异,有人买醉,有人胡吃海喝,有人蒙头大睡,有人看电视剧,有人登山或跑步出一身汗,而霓喃则是让自己潜入深海。只是此刻她没带潜水装备,也懒得回家取,泳池算是退而求其次。
  
  她选了最深的一个泳池,深吸一口气,然后闭气,一头扎进水里。她慢慢沉入池底,在下面换了个做瑜伽时打坐的姿势,闭眼,静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