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弈兰双愣了好久后,才反应过来,当即拍案而起,脸色大变:“姐姐你可看清楚了,那简一连库存都没有,怎么可能胜,我们比得可是出售量。”
弈妍一脸祥和地让常德将高垒的账簿端给她,“这些,你好好看看。”
“这是什么?”
“订单。”弈妍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简一昨夜光是预付金都远超于你,更遑论其预售量。”
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
简一用剩下的香料办一场品香论诗大会,提供歌舞娱乐和侍奉斟酒服务,给予顾客最佳体验,同时让他们选样评鉴,瞧上哪款香料,就先付定金再出货,且不说有多少人愿为心仪之物,等他一轮阴晴圆缺,就是这歌也听了、舞也赏了、酒也喝了,但凡是个君子,又有几个人好意思空手回去不下单的?
得知这一切,众人虽心道这是‘道德绑架’式消费,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不失为一个良策:既能让弈府香料声名远扬,又能解决库存紧张问题,一箭双雕。
长老终于沉默了,不再说话,弈兰双脸色苍白,一败涂地。唯有简一,经一夜操劳,还在房中睡得酣畅。
简一是被数钱的声音吵醒的。
微微睁眼,阳光被窗棂切割成四方格,炫目璀璨,但更加夺人眼球的,是桌上满满几钵金银珠宝。
阿渊正端着一脸的匪夷所思,用牙齿一个一个咬,以此鉴别那数不胜数的金银的真伪。见简一醒转,登时喜笑颜开,乐不开支,脸上的笑比窗外的太阳还要灿烂:“少夫人!你可算醒了!库房刚把昨晚的收益和账本送过来了,让你清点确认!”
连着三个感叹句,惊得简一大梦初醒。
“完了完了!”她坐将起来,披好衣服,拨开层层垂帷,一边手忙脚乱地梳洗,一边谴责道:“今早不是还有家族会议,现在几时了,你也不叫我!”
阿渊放光的两眼盯着元宝目不转睛:“少主刻意嘱咐过了,您这段时间过于劳累,让您休息。”
“弈南初?”这个冷血无情的瘟魔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简一怀疑太阳从西边升起了,直到她坐到桌前来,瞅见几大本的账簿,这才心领神会,冷呵一声,翘起二郎腿,一派镇定自如:“这回咱们是不是稳胜了?”
“那当然!”阿渊一副大仇已报扬眉吐气的架势:“少夫人你是没看见,今早二家主那胜券在握的气场后一败涂地的下场,可太精彩了!长老和家主现在对您可是刮目相看,二家主全程的脸都是绿的。”阿渊啧啧赞道:“这些钱可顶得上弈府两个纺织厂半年的收益!”
这些钱财,是简一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当年家财散尽,一贫如洗,父亲无奈放弃治疗,爷爷错过最佳手术时间,一个家支离破碎,缺的就是这碎银几两。
“钱这东西,确实没命重要,但大多时候,却能救命。”看着面前金箔满盆,简一反而心中空落,摩挲着银锭,失神感慨了一句:“要是父亲重病在床时,也有这么多钱就好了。”
阿渊还极少看见素来大大咧咧的少夫人,这般伤春悲秋过,便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简一讪讪一笑,“就是,有点想家了。”
话音刚落,正准备踏门而入的弈南初蓦地一顿。
他恍然想起第一次在街上遇到简一的场景。她顶着烈阳,穿着粗布灶衣,瘦弱不堪地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再加哭得梨花带雨,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沮丧颓然,周身淋漓。
其实简一长得尚算标志,虽说不上逸艳出尘,一瞥惊鸿,但也清秀娉婷,雅致端正。只是当时她后面草席裹着父亲的尸首。她父亲重病,无钱医治,在床上熬了半年,将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家熬得室如悬磬,终在这个三伏的炎夏,撒手人寰。尸首发出难以言喻的恶臭,蚊子飞窜,嗡嗡作响,周遭之人一脸晦气,绕道而行,尽管她胸前挂着“卖身葬父”的木牌,也无人愿上前挑起她低垂的下额,一睹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