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房间外边，传来低沉的号鸣，声音幽怅而悲切。
小阿格里皮娜的思绪，被从回忆中拉扯回现实，她眨了眨眼，看见长桌两侧的黑影全在注视自己。
黑色斗篷，黑色兜帽，数十双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整个大厅里回荡着沉重的呼吸声。
“葬礼已经开始了，太后。”
韦帕芗坐在离她最近的位置，轻声提醒：“提图斯已经去叫人了，在那人来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后点点头，沉默很久，狭长的眼一瞥：“你听说过一个古老的日耳曼传说吗，韦帕芗？”
“是什么？”韦帕芗问。
“传说中，勇士拔出了绝世的宝剑，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危去讨伐邪恶的巨龙，”
太后轻声说：“勇士杀死了巨龙，浑身沾染了龙血，然后整个人一点点地化作了巨龙的模样，守在了上一只巨龙的尸骨与财宝旁，等待着下一个勇士的到来。”
韦帕芗沉默，眼眶沉入阴影中。
“凝望深渊的人，深渊也在凝望他，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太后幽幽地说。
自从夸雷斯和他的党羽死后，除了他们的家人，其他的协会家族们并没有悲痛。
反而如饿极了的秃鹫，开始撕扯起死去之人的政治遗产，即便他们曾将夸雷斯视作自己的领袖......
同时也总有人觉察到端倪，发现夸雷斯的死与太后脱不了关系，于是很没有立场的，他们又将太后视作了新的领袖。
一方面小阿格里皮娜是屋大维皇帝的曾孙女，皇家纯血。
另一方面，之前收买的禁卫军虽然流失大半，可依旧还有大半愿意听她的话。
同时，她手上依旧持有那唯一的继承人，就算尼禄没死，但只要她没有子嗣，那么下一任皇帝铁定是布列塔尼库斯。
三方相加，太后依旧是唯一能和如今的皇帝抗衡的势力。
更别说就连夸雷斯和他的党羽都死了，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他们。
所以在这样的大势裹挟下，太后自己已经深涉在魔术协会的沼泽之中，早就无法脱身。
这一点韦帕芗跟她已经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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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雷斯死后，他们依然愿意支持你，不是因为他们怕你，而是因为你是如今唯一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
韦帕芗低沉的声音犹在耳边。
“魔力复苏的背景下，混乱将至，而在夸雷斯的催化下，他们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再度燃起了重回曾经的希望。”
“所以他们和我选择了你，认为你是那个能将我们带回辉煌之人。”
“你们想回到帝国之前，想恢复元老院掌权的共和制时期？”太后问。
韦帕芗不屑地笑了：“你对他们的野心过于低估了，太后殿下。”
“所以他们到底要什么？”
“你知道在遥远的神代，神权是大于王权的吗？”
韦帕芗说：“拥有魔力之人，往往是神在人间的代行者，即便是贵族、是皇帝，也必须向他们下跪。
所谓人类，不过是众神创造出来的造物，是服侍众神，为神献上公平的仆人。
而当神灵离开之后，代替他们统治人类的，又成了那些拥有魔力之人。”
“就像所罗门。”太后冷冷地说。
“对，就像所罗门王，亦或者埃及的拉美西斯，亚述的塞弥拉弥斯......他们既是王者，也是伟大的魔术师。”
韦帕芗笑道：“那是魔术师们最鼎盛的时代，魔力没有枯竭，神秘没有消散，掌握神之权柄的我们，代替神灵统治凡人。”
“神统治人么？”太后垂下眼，微不可查地撇嘴。
“对，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你已经不可能停下的原因，”
韦帕芗耸耸肩，直视她：“你的身上承载着他们的希望，而一旦你不能带给他们希望时......”
“那么我就会被无情的抛弃，对吗？”太后可太熟这个了。
“没错，就算你杀了夸雷斯、杀了他的党羽也无济于事，”
韦帕芗感慨道：“因为魔力复苏，新的时代来临，你已经被裹挟在其中，早已无法脱身了。
你可以反抗一个人的控制和威胁，却无法反抗时代的裹挟和历史的洪流。”
“......”
太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忽然抬起眼，凝视韦帕芗的双眼。
“那么你呢，他们是为了回到曾经，你又是为了什么？”
韦帕芗一愣，没有回答。
“虽然你刚刚所有的回答，都是在说他们，唯独将自己摘了出去，”
太后冷冷逼问：“虽然平日里你都随遇而安的样子，但你的身上那野心的味道，还是无法遮掩。”
“哦~”韦帕芗眯起了眼。
“你让自己的儿子当上了禁卫军指挥官，你曾想让尼禄嫁给提图斯，你在这种时刻依旧选择支持我......这些都是你留下的痕迹，”